魔王大人為何這樣 第十一章 檔案里的信息

    白石和月島預訂的旅館位於城鎮上，四周是熱鬧的商業街，可以給年輕的女性以安全感。

    決定到山裏度假，和住進山里畢竟是兩回事。

    她們飢腸轆轆，放好行李之後，立馬跑去吃了秋田縣的米棒鍋。

    「秋天的大米果然厲害，月島，回去的時候，記得扛上兩袋。」

    「你自己扛！」

    女教師放下平時的冷靜從容，毫不猶豫嗆聲回去。

    「真是個任性的女人。」

    白石千鶴語氣老成的指責道：「整天待在家裏，既不做飯、也不幫忙！真不知道養你有什麼用！以後又該怎麼嫁人？

    光長那兩坨丟人的東西，晃得人眼暈！」

    這是她學自家奶奶的口吻，尤其是罵她自己的時候，學得惟妙惟肖。

    月島撇嘴冷笑，下筷麻利，在白石傾情表演的時候，將鍋里的雞肉、牛肉全挑了個乾淨。

    「啊！」

    「月島，你這傢伙！」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離開的時候，白石抬頭忽然瞥見一間矮房的屋頂上坐着只黑色的貓，那隻貓似乎正在盯着她。

    它的毛髮相當柔順，一看就不是流浪貓。

    那副優雅的體態，給白石一種相當熟悉的感覺，但因為距離太遠，所以看得不太清楚。

    她驀地怦然心動，在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之前，身體就先做出了反應。

    「yuki？」

    「什麼？」月島沒聽清她說什麼。

    「啊……沒什麼。」

    白石猛地心虛回頭，敷衍的大笑了幾聲，等她再看向那邊的屋頂時，那隻黑貓已經不見了蹤影。

    女醫生看着空蕩蕩的房頂又有些悵然若失。

    「你突然是怎麼了？」

    「都說沒有啦，只是看見一隻黑色的貓，好可愛的。」

    「有我可愛嗎？」女老師蠻橫地問。

    「哎？」白石聞言都愣了一下，隨即指着月島的鼻子大笑起來。

    「月島碳，你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吶~」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傍晚的時候，青圭介帶着一身酒氣來到圖書館，左手提一個布袋，裏面還裝着幾瓶小容量的清酒。

    至於其他大部分購買的酒，則直接通過快遞寄到新宿的公寓去。

    為了避免麻煩，他直接小施了個術法，避開別人的耳目進入到圖書館內部。

    之後在第二層一個僻靜的角落，一張方形書桌前找到了埋案的少女，她現在正在翻看湯澤過往死亡人員名單，在一邊的還有地理志、報紙雜誌之類的材料。

    「找到什麼信息沒有？」青圭介在她身邊坐下，隨手拿起地理志翻看。

    「嗯，二十一年前，大澤山發生過一次山洪，山上的一個村子被衝垮了。」星野頭也不回地說。

    「哦？」

    星野翻開一頁，放到青圭介面前。

    上面的字樣有些筆墨模糊，有些乾脆變成了錯亂的字眼，或者變成□□村的字樣。

    「大部分的材料都被破壞了，如果是人為的話，就有些太誇張了。」

    「很顯然是神秘學的手段。」青圭介拿過這冊記錄，輕輕翻閱起來。

    「可以做到這種程度？」

    「畢竟是神明嘛……」青圭介笑了笑。

    星野看了他兩眼，又收回視線，問道：「神明可以扭曲人的認知？」

    「當然……也可以，不然我下午怎麼光明正大去博物館喝酒？」

    「真是噁心。」

    青圭介不知道她是在說這種能力，還是自己未滿二十歲去喝酒作樂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猛地打了個響指，自身的靈性瞬間化作狂潮，繼而又驟然凝於一點，如同雷霆一樣迸發。

    「咚！」

    星野耳邊響起了銅鐘沉沉的敲擊聲，她看見細雨一樣的光芒落入書桌上的紙頁上，接着仿佛有瓢潑的大雨瞬間浸透她的身體，讓她仿佛墜入深湖，難以呼吸。

    「請聆聽我吧……」

    呢喃的低沉之語再度響起，這次，就連青圭介也聽見了祂的聲音。

    鋪陳開來的地理志、名冊脆弱的碎裂開來，但又瞬間被青圭介重新捏合起來。

    這個瞬間，有兩股力量在無形之中碰撞、破碎，隨即青圭介大手覆下，將所有餘波消弭。

    「嗯……有點意思。」

    星野注意到他的臉色有些蒼白，但對上她的視線後卻還是笑了起來，少年故作神秘的說：

    「接下來是魔術時間——」

    他緩緩移開手掌，被他手心所蓋住的一小塊區域，有微亮的白光「啵」一下散開，接着是油墨的淺淺香味。

    星野不二子不由自主地低頭看去，在那一小塊區域中，青圭介奪回了它原有的面貌。

    她輕輕吸了一口氣，掩蓋住心裏的震撼。

    那是一張報道了山洪襲擊山村的報紙，此時的標題中寫出了那個村莊的名字：

    「鶴湯的老闆娘也姓小澤？」

    「嗯。」

    青圭介知道星野說的是什麼意思。

    這趟旅程，他們已經碰到了足夠多的巧合了，不是嗎？

    「剛才的聲音，你之前聽到過？」他問道。

    「夢裏曾聽到過。」星野此時只好坦白。

    「看來你正走在祂期待的旅程中。」

    星野默然，現在看來確實如此。

    但也不盡然，否則她找到的這些信息就不應該被抹去才對。

    還有疑團需要她去解惑。

    「準備回去吧，還是吃過晚飯再回去？」青圭介站起身來，伸了個懶腰。

    「先回鶴湯，今天已經累了。」

    「行。」

    青圭介拿出手機，準備呼喚僱傭的司機澤樹大友。

    星野給被青圭介修改的那張報紙拍了張照片，隨即將其摺疊偷偷收入包中，之後依次把剩下的資料放回原位。

    「走吧。」

    「就在圖書館外面等？」

    青圭介的意思是，在這裏上車會不會觸動到澤樹大友的神經。

    「嗯，我們給了他充裕的時間去猶豫，他有兩種選擇……」

    星野淡淡的笑了一下，又很快地斂起。

    兩種選擇自不必說，一是立刻向大澤山上有關人員進行匯報，阻擾破壞他們接下去有可能的調查行動；二則是不論他們是否真的無心發問，都選擇幫他們隱瞞。

    只要是第二種情況，就代表他這個人是可以爭取的目標。

    考慮到此行重重巧遇，星野很期待能真正從澤樹大友身上獲取到什麼信息。

    青圭介聞言點了下頭，但對星野是否上午就產生了這個計劃保持懷疑。

    他總感覺，自家社長下午在小町堂承認的「沒有計劃」是真的，只是因為現在說這種話會顯得比較帥氣。

    這麼想着的時候，他被星野不二子瞪了一眼。

    「怎麼了？」

    「酒味很大，離我遠點。」

    「真冷淡吶，社長。」

    他們離開湯澤的市圖書館，站在公路旁的公交站台旁，遠處有一支搖滾樂隊正在公園裏表演。

    他們準備參加過陣子的富士搖滾音樂節，現在提早到來，為自己的樂隊餘熱、吸引觀眾。

    主唱是一個年輕的少女，聲音高亢有力，十分具有辨識度。

    她也穿着一身黑色，但跟身邊的星野比起來，可以說得上是「火辣、性感、個性」。

    其餘的樂手則是男性，概括起來，是頗具「搖滾風格」的人物。

    他們現在似乎是正在唱自己的主打歌：

    「要過去看看嗎？」

    星野本能厭惡人群聚集的地方，於是果斷拒絕。

    青圭介就站在她身邊，只是遠遠看着，輕輕哼唱這首歌的旋律。

    ——他們要是在湯澤，能順勢改成湯澤之歌，比如把地點換到這裏，東京灣換成流過湯澤的雄物川，也許能贏得更多的支持。

    星野只是看了一會，就仰起頭，虛淡的雙眼望向天空，好像在數到底有多少顆星星。

    青圭介忽然感覺她好像也是其中的一顆，但卻黯淡無光，甚至沒辦法將折射的光傳遞到地球。

    「你在看什麼？」他問。

    「天狼星。」

    「啊……晚上最明亮的星星？」

    「明亮，又帶來災厄。」

    「最起碼它是個恆星，不至於掉到地球上吧。」

    「……」m.

    星野抿了抿嘴，沒再理會他。

    良久後，道路盡頭亮起車燈，是澤樹大友的車到了。

    青圭介提醒了星野不二子一聲，又笑着說：「我們這這算不算一起看演唱會？」

    「不算。」

    少女聞言立刻露出嫌惡的神情，然後果斷的回答。

    「這樣啊。」

    魔王大人早有所料的嗯了一聲，其實他也只是想要讓星野露出這副表情而已，畢竟她看着天空的模樣，實在是太寂寞了。

    但要說完全是寂寞，他也覺得不準確。

    「澤樹先生，這裏！」

    澤樹大友的老式轎車緩緩停在兩人身邊，引擎蓋掀起一陣熱氣，星野下意識後退了一步，接着才皺着眉頭爬上後座。

    青圭介照例是坐在前排。

    「你們怎麼會玩到這邊過來？」澤樹大友帶着絲不安問。

    青圭介瞥了一眼星野，看她閉起眼睛，似乎已經準備休息的樣子，便自己回答說：「聽說這邊有表演，所以過來看看。」

    「啊……啊！」

    澤樹大友重重鬆了口氣：「是前面公園裏的嗎？」

    「是啊，女生唱搖滾。」

    「那是有點厲害！」

    車子發動的時候，青圭介注意到星野睜眼瞥了自己一眼，應該是責怪自己怎麼不直接攤牌，他於是回給她一個微笑。

    總之，讓旅行第一天的歸程安靜平和一些，不是壞處吧？

    青圭介輕笑着哼起剛才搖滾樂隊表演的歌曲，布袋裏的酒瓶彼此輕輕碰撞着，發出清脆的響聲，但整個車廂里，沒人在意。

    夜晚的山道有些陰森恐怖，相隔很遠才有一個象徵性的路燈，倘若是一個人駕車獨行，也容易產生陰暗的心理。

    幸好澤樹大友是這條路的常客，青圭介和星野不二子也遠非常人，如果換做月島和白石兩個人自駕游，恐怕就要怕得大呼小叫。

    「你在想什麼？」星野忽然問。

    之所以問這個問題，不是為了打消青圭介對自己的懷疑，而是因為她真的沒能聽見青圭介的任何心聲。

    「放空自己，什麼也不想，算是一种放松。」

    星野默然，說是放空，但誰能真的做到澄淨一切？

    澤樹大友專心地握緊方向盤，努力不去聽兩人的交談。

    「我看你是喝醉了。」

    「哈哈，這麼說也沒問題，晚點要一起喝點嗎？」

    「不必。」

    「社長，你什麼時候才能卸下無謂的防備~向我敞開心扉~」

    青圭介是用搖滾的唱腔說的這句話，其內容更是完全復刻了星野的經典名言。

    「在深夜試圖灌醉一個少女，你的心思，連在地上的爬蟲都清楚。」星野不二子毫不客氣的嘲諷說。

    「那你還是喝白開水吧。」

    「我說這句話，不代表我準備去。」

    「那真是遺憾。」

    青圭介分明沒有任何可惜，但還是咂了咂嘴，這一刻，星野倒是清楚聽見了他的心裏話。

    她索性閉上眼睛，準備休息到旅館。

    這時澤樹大友視線偷偷瞥了過來，咳嗽兩聲：「青圭小哥晚上準備喝酒？」

    「是啊。」

    「我陪你喝兩杯怎麼樣？」

    他下意識以為青圭介他們兩個是成年的大學生——就算沒成年，他也只當做不知道。

    「行啊，那再好不過了。」

    青圭介立刻答應下來，約定等晚些時候就喊他過去。

    澤樹大友喜形於色，平日出車滴酒不沾，回家也有家人監督，難得能趁這個機會喝上兩口。

    「對了社長，明天早上爬山去看日出怎麼樣？」

    「不怎麼樣。」

    「澤樹先生，你說一個女生約你出去旅遊，但是又什麼都不答應，這是什麼意思？」青圭介假聲假調的問澤樹大友。

    澤樹大友哈哈大笑，但還是沒往兩人關係里插嘴，更沒順着青圭介的意思去勸星野不二子。

    一是因為有些害怕這個冷冰冰的少女，二是他的職業操守。

    他只當做是兩個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談情說愛，所以回答青圭介說「自己也不知道」。

    接着他跟兩人分享自己和妻子的恩愛日常——雖然似乎沒人想要聽。

    一直到他講到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降生，取名叫，車子才終於悠悠停在了鶴湯外面的停車場。

    「平穩抵達！」

    中年男人活力十足的給兩人豎了個大拇指。

    星野繃着張臉，這個男人會這麼興奮，十有八九是因為青圭介約他喝酒的原因！

    真是煩人！

    有的人死了，但沒有完全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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