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籍有言:丹熏山以北二百八十里,曰石者之山,其上無草木,多碧瑤,泚水出焉,西流注於河。有獸焉,其狀如豹,而文題白身,名曰孟極,是善伏,其鳴自呼。見之則一方安寧。
只是,丹熏山在北方,孟極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?
張綰漓餘光瞥見陣中司予年微動的指尖,心裏瞭然。
......
渾身雪白的神獸腳踏烈焰而來,烈焰之下,陰魂軀殼燃燒殆盡,靈元漸漸剝離。所經之處,陰魂無一不大驚失色,四處逃竄。
沈齡趁機列了陣,把陰魂一一圍住。
張綰漓手中鈴鐺輕響,這次發出的卻是悠遠綿長之聲,陰魂也在此刻安靜下來。
張綰漓閉上眼,靈眸所見陰魂的過往,是一片烈焰沖天,火舌放肆攀上高大的松樹,濃煙遍佈四周,而在其中,到處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呼喊......
這是......山火。
「上古神獸」沈齡喃喃道,「我們這是撞的什麼好運氣?」
沈齡對古籍了解不多,不知道孟極本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,自然覺得只是山中沉寂的神獸幫了他們這些小輩一次。
張綰漓眉頭微皺,「別廢話,動作快點,收靈。」
兩人的靈物霎時發出悠遠綿長之聲,清韻入耳,在山谷中迴響。
陰魂的靈元被一一吸納,頃刻,他們面前只剩下熾熱的烈焰,以及立於火光中的孟極神獸。
孟極通體雪白,低吼一聲,便有搖山動地之勢,它抖了抖毛髮,隨即,朝着張綰漓和沈齡走來。
「我去,它想幹嘛?」沈齡警惕地伸手護住張綰漓往後退了幾步,小聲說,「一會兒我數一二三,你先躲到陣里。」
張綰漓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手:「不用,它不會傷人。」
她走到孟極面前,靜靜看着它。
孟極一雙白玉般的眼睛裏透着淡藍色的光,眼周一道道紅色條紋,更添了幾分靈氣。
張綰漓覺得,這樣的一雙眼睛,她應當見過的。
她下意識伸手撫摸上孟極的額頭,不曾想,它也順勢往自己手裏蹭了一下。
接着,孟極突然化成一道光,消失在眾人眼前。
張綰漓看着零散的白光,愣了好久。
「哎喲我的媽,真是嚇死我了。」小藍毛見外面安全,便出了陣,「哎,你那個鈴鐺真厲害,送我一個避避邪唄。」
張綰漓:......
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香囊模樣的東西,遞給小藍毛。
」這個適合你。「
小藍毛嗅了嗅,聞到一股糖味兒,讓人有些發膩。
」我操,這什麼玩意兒?「
」壯膽的。「
小藍毛一臉不可思議:「你怕不是唬我?」
「甜物克恐懼,不懂問他。」張綰漓指了指沈齡。
「可別,我才不知道這些偏方。」沈齡迴避地轉身往後走,「走了,回去了。」
「走吧。」
......
山路彎彎繞繞,一片寂靜,許是因為今夜出行的陰魂被收,一路上再也沒遇見什麼。
司予年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面,和張綰漓肩並肩。
「沈齡說你之前受過傷,現在怎怎麼樣了。」他語氣好似普通一問,心裏卻夾雜着不可過多表露的情緒。
張綰漓毫不在意,「早就好了,沒什麼大事。」
靈力外泄還不叫大事?
司予年壓着心中隱隱浮動的情緒,剛準備再說什麼,便被張綰漓接下來的話擾亂了思緒。
「我是不是......見過你?」
司予年的眼神在月光下晦暗不明,他說:「是啊,我們見過的。」
張綰漓還想說什麼,卻被遠處傳來的聲音打斷。
「快來,出事了!」
張綰漓和司予年加快腳步趕了過去,便見一道紅色影子從小新房飛一般出來,消失在黑暗中,下一刻,遠方顯現出微微日光,夜色也漸漸消退。
而屋子裏,一片混亂......
先前來屋裏話家常的老人以及小新房的主人不見蹤影,遊客幾個幾個抱在一起,臉上滿是驚恐。
沈奕坐在地上,衣服凌亂,付瑾樊正為他受傷的手臂纏着繃帶。
」哥,怎麼回事?「
沈奕一臉疲憊:」昨天你們走後沒多久,有個老人在對面房間放着音樂跳舞,跳着跳着突然就開始襲擊我們......「
......
張綰漓環視四周,林溪......
林溪不見了!!!
」林溪呢?「
付瑾樊沒了平日裏的歪樣兒,嚴肅起來:」昨天打鬥中出現一個白頭髮紅衣服的女鬼,把林溪抓走了。「
張綰漓臉上的血色一點點消失,那應該就是他們之前遇見的那個鬼靈了。
張綰漓把沈齡拉到院子外,壓着聲音說:「把玉羲針給我。」
沈齡盯着她:「你要幹什麼?」
張綰漓接過玉羲針,用力在自己手心劃了一道血痕,血凝成一道紅光,漂浮在張綰漓面前。
四浮玉還在林溪身上,以血引玉,就可以知道林溪的位置。這個指向的方向是——山林。
「你去照顧你哥,我去找林溪。」
沈齡一下子火上來了:「不是你去什麼去,你自己什麼狀況心裏沒點兒數嗎?鄉村山林是最危險的地方,你......」
「你不是不知道林溪的特殊情況。」張綰漓提高了聲音,面兒上卻依舊毫無波瀾,「她要是出了事,我沒辦法向孟老前輩交代。」
外人看她,或許會覺得她已經把來臨的風浪吞噬在心底,並且於風浪之上,找到了解決之法。但沈齡對她再清楚不過,表面似有成算,實則是逞強。
「要不然就我們一起去,反正不能讓你一個人。」
「我和她一起去。」司予年走過來,自然地將一塊浸了藥水的手帕遞給了張綰漓,示意了一下她手上被劃的那道口子。
沈齡沒好氣道:「你又不是修靈師,你去幹什麼。」
司予年:「我在這裏面的時間比你們久,對這裏的了解多一些。」
張綰漓看了司予年一眼,接過手帕。
「不行。」沈齡固執地對張綰漓說:「你要是非要去的話,我和你一起。」
「我和他們一起吧。」出來的是一個穿着深藍色斗篷外衣的人,那是葉懷群。
他們之前並不相識,張綰漓沒有想過他會出手相助,不過這樣也好,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勝算。
「這下行了吧?」張綰漓再一次把玉羲針給了沈齡,「你跟付瑾樊交接一下情況,還有,在屋子裏布一個傳送陣,以防我們遇見危險。」
沈齡:「可是你......」
張綰漓:「沒什麼可是的,走了。」
......
山中的場景有了些改變,鄉間小路兩邊的梨樹的葉子變得更為深綠,草叢裏的小野花也都開了,池塘里游着大白鵝和麻鴨,倒映在水中的樹影,隨着鵝鴨的遊動蕩漾,不時傳來幾聲貓叫。抬頭望去,見屋檐之上慢悠悠行走的小貓,被金黃的陽光包裹,連毛髮都帶着柔和。
張綰漓和司予年並排走在陽光下,萬物平和,靜謐溫柔。葉懷群遠遠走在他們後面,一邊走一邊看着手上的古書。
這應該是最安靜美好的鄉村生活,可惜,美好之下,暗藏危險。
張綰漓:「你之前說這裏的作亂和小新房無關,為什麼呢?」
司予年:「你們還沒入山的時候,我已經證實過了,作亂的鬼靈性屬火,應該是災害所致。」
屬火......那和張綰漓見到的陰魂的過往就是一樣的了,還有那個白髮鬼靈,也是有燒傷的痕跡。
張綰漓:「行吧。」
司予年有些好奇地笑了:「你就這麼相信了?」
張綰漓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:「我可沒說你回答了我就相信。」
可是,在司予年看來,她已經有七八分相信了。
......
走到一座大石山下,紅光停止了指引。這裏峭壁荒石,孤松矗立高掛石壁之上,下方枯草遍地,三兩棵枯樹,光禿禿的樹枝上掛着一條又一條紅色絲帶。風一吹,就向着石壁的方向飄揚。
林溪是被白髮鬼靈抓走的,想要找到林溪,看來就得找到白髮鬼靈的寄身之地。這樣的話,就要想辦法把鬼靈吸引出來了。
可惜張綰漓是祝靈師,只會簡單的喚靈術,在場的,只有葉懷群有高超的喚靈能力。
張綰漓:「麻煩你用喚靈術把白髮鬼靈吸引出來,剩下的就由我自己來。」
葉懷群只是盯着石壁,冷冷地冒出兩個字:「沒用。」
張綰漓隨着葉懷群的視線望向石壁:「什麼意思?」
葉懷群轉過視線,帶着疑惑看向張綰漓:
「這裏就是白髮鬼靈的寄身之地,喚靈已經多此一舉了。」
「那要怎麼才能讓她出來?」
葉懷群:「等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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