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千眼神閃過慌亂,他生怕被人察覺出異樣,趕緊集中精神搖頭道:「不知道,我們自從被定罪降職以後,就被分開了,跟我分到一起的幾個人,先後都莫名其妙的死了。我是察覺出不對勁以後,找了個機會,偽造了一個墜崖的假象,然後又易容喬裝,才能活到現在!」
他生怕沈斕曦不信,苦笑着指着臉上道:「我就連晚上睡覺,都不敢洗臉。在藏起來的這段時間,我去打聽了其他人的下落,才知道他們也死了。我不敢回京城,無處可去,就一直躲藏在西北。」
沈斕曦找出孫千的卷宗,指了指讓他自己看。
「你家裏三年死了四個,現在只剩下你夫人跟孩子。」
孫千就如同被逼到了絕境一樣,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。
「父親母親,弟弟……」
死的正是孫千的父親母親還有兩個弟弟。
沈斕曦待孫千哭聲小一些,才問道:「你來我這裏,有什麼目的?」
孫千怔怔的出神,像是沒有聽見沈斕曦的話一樣。
「你是來刺殺我的?」
孫千沉默着搖了搖頭,嗓音沙啞的解釋道:「我只是聽說鎮北軍大將軍是沈家人,還有魏家軍少將軍現身,我想查清楚魏家軍糧餉被盜一案。」
沈斕曦臉色稍有緩和,道:「你家人我已經命人保護,你不用急着趕回京城!」
孫千剛才一心想着的就是回到京城,去救家裏人。即便是聽見沈斕曦這麼說,他也不相信。
沈斕曦:「我知道你現在不相信任何人,我來西北之前,跟陛下請旨,徹查魏家軍亮相盜竊一案,並且這個案件,由我主審!」
孫千怔怔的出神,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沈斕曦繼續道:「如果不信,你可以去查。這件事在京城並不是秘密!」
「我想你一定很好奇,我這個沈家人為什麼會在兩年多以後請旨徹查這個案子?」
「不要覺得你們是最冤枉的,我們沈家才是最冤枉的。我新婚夜,我們沈家全家被關進天牢,甚至都沒有公開審理,半個月都不到,我們沈家就被發配東川,我也因為此事和離。」
「你是京城人士,應該也知道我們沈家一直沐浴皇恩,聖眷正濃,我們家滿門富貴,只要不造反,就算是殺人放火都傷不到我們沈家半分。我們家可能為了區區一點銀子,就冒抄家流放甚至滿門抄斬的風險嗎?」
孫千自然知道沈家的事,尤其是沈斕曦,她每次出宮,都會帶着大筆的賞賜出宮,太后有多寵愛她,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。
跟那些賞賜一比,區區一百多萬兩的餉銀,確實不算什麼。
沈斕曦將心比心道:「你說這件事裏,我們沈家是不是最冤枉的?」
孫千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。
一旁的魏東逐也早就想過這個問題,他之前確實是找人進京打聽過的。
還有去東川的一路上,沈家人的一言一行,無一不證明沈斕曦說的話。
沈家除了她以外,就算是想,也沒有那個能力。沈斕曦如果是盜竊糧餉的人,也不會翻案。
如果說是做給他看,更不可能。魏東逐一點也不覺得子自己有這個價值跟面子。
鋪墊的差不多了,沈斕曦開始詢問押運的細節。
「你把接收糧餉前後,還有一路押運到西北,沿途發生的所有事情吧,包括換崗,值夜的時候是誰看守,都有誰靠近過裝糧餉的箱子,全都跟我說一遍!」
孫千神情比剛才認真了一倍不止,他聚精會神的仔細回想押運路上的種種。
一說就是兩個多時辰。
「等交接的時候,打開箱子一看,這才發現裏面裝的竟然是石頭!」孫千講到這裏,用力攥緊拳頭,臉上青筋都繃起來了,可見心中怒火有多大,有多恨。
沈斕曦沒有從這一路上聽出異常,唯獨一件事。
「去戶部接收銀子的時候,你們開箱驗銀子了嗎?」
孫千突然抬起頭,眼睛瞪的大大的,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斕曦。
「你是說我們接收的,本來就是石頭?」
沈斕曦冷森森的看着他,不語。
魏東逐提醒道:「回答將軍的問題。」
孫千趕忙回神,回答道:「沒有,我們沒有開箱驗銀子。」
他說完,隨即又解釋道:「一直以來的規矩就是這樣,不讓我們看見銀子,怕我們看到那麼多銀子,見財起意,監守自盜。所以歷來都是貼好封條交給我們,押運的路上,封條也不能有任何損傷,保持封條完好交接給接收的人。」他們押運了多少回了,一直都是這麼辦的。
沈斕曦:「這麼說,你們連接到的是銀子,還是石頭都不知道?」
孫千失控大聲道:「戶部不可能把石頭給我們吧?」
沈斕曦想了想道:「還記得當時把餉銀交給你們的是誰嗎?還記不記得他們的長相?」
都過了三年多了,孫千早就不記得了。
「我一開始就沒有往那些人身上懷疑,所以……」他就沒有刻意去回想那些人的樣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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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去了那麼久,他早就把那些人忘乾淨了。
沈斕曦又從卷宗里抽出幾張紙,一字排開,擺在孫千面前。
「當年你們交接的時候,肯定是要簽字畫押的吧?」
孫千點頭,然後皺眉道:「是我跟另一個押運官一起簽字畫押的。」
沈斕曦心道還好這個孫千不是個小卒,要不然真是一點線索都沒有了。
「你看看這些文書裏面,哪一張是你簽字畫押過的。」
這些文書都是按照原版一筆一筆謄抄下來的,就連字跡也跟拓印下來的一樣。
孫千上前,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,然後給了沈斕曦一個,讓她十分意外的回答。
「都不是。」
沈斕曦挑眉:「怎麼不是?你可看清楚了?」
她以為孫千說的是模仿的簽字跟按的手印不一樣,剛要開口,就聽見孫千道:「時辰不對,這上面寫的是初九丑時,我們明明是快寅時末的時候才去的。我記得很清楚,我們出京城的時候,城門口的肉餅攤已經有人在買肉餅了,我還買了一些給兄弟們吃!」
沈斕曦立即提筆把時辰寫下來,這是目前為止,唯一不對勁的地方。
魏東逐沉不住氣了,他感覺到了糧餉被盜案的轉機。
「你們跟戶部交接的時候,是在哪裏交接的?」
他問話里的迫切,讓孫千也察覺到了不同尋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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