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元景很想回絕一下。
好歹你二皮溝也打傷了本王的人。
而且本王是來告御狀的。
可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這些欠條,不禁在想,若是本王推回去,這陳正泰不再客氣,真的將欠條收回去了怎麼辦?
這可是上萬貫錢哪。
可是……親王的尊嚴,還是讓他想痛罵陳正泰幾句。
唯獨這一雙手卻是不聽使喚似的,鬼使神差地將欠條一接,深吸一口氣,然後不露聲色地將錢往袖裏一揣。
這一切……都行雲流水,渾然天成。
李世民看得眼睛都紅了。
打傷幾個人,賠這麼多?
朕有帶甲控弦之士百萬之眾……
「好啦,就不和你計較啦,這些錢,本王自當去拿去給將士們治傷,哎,你們怎麼這麼不小心?那別將小小年紀,火氣居然那樣盛,以後本王若是撞見他,非要收拾他不可。不過……軍中的兒郎歷來都是如此嘛,好勇鬥狠,也不全是壞事,若是沒有血氣,要之又何用呢?天底下的事,有得就有失。皇兄,臣弟以為,這件事就這樣算了,誰沒有一點火氣呢?」
「這薛禮,終究是陳正泰的人嘛,陳正泰又是皇兄的弟子,說起來,都是一家人,只是大水沖了龍王廟,但是切切不能因此而傷了和氣,現在我大唐正在用人之際,似薛禮這樣的別將,將來正有用處,若是因此而責罰他,臣弟於心不忍啊。至於陳正泰……他一直為皇兄分憂,又是皇兄的得意門生,臣弟若是和他為難,豈不傷了皇兄和臣弟的和氣?」
李世民的臉抽了抽,一時之間不知該說點什麼好。
李元景這番話說得可謂是漂亮了,給了息事寧人的一個非常堂而皇之的藉口,說的如此真摯,字字入情入理。
李世民倒也是不想事情鬧得不好看,便道:「既如此,那麼此事自是算了,這薛禮,往後不要讓他胡鬧。」
陳正泰連忙點頭道:「薛禮確實有些無法無天,學生回去一定動之以情,曉之以理,絕不讓他再鬧事了。不過……」
陳正泰頓了頓,接着道:「恩師,我大唐有飛騎七營,騎兵數萬,各軍府也有一些零散的騎兵,學生以為……應該好好操練一下才好,若是太拉胯了,若到了戰時,只恐對戰事不利。」
李元景一聽,生氣了,這是什麼話,說本王的右驍衛拉胯嗎?這豈不是指着本王的鼻子罵本王無能嗎?
不過……人家給了這麼多錢!好吧,給錢的面子,算了。
他坐在一旁,繃着不高興的臉,一聲不吭。
李世民果然瞥了李元景一眼,似乎也覺得陳正泰的話有道理。
且不說軍府,右驍衛可是禁軍,可是結果呢,只一個薛仁貴去挑釁右驍衛,這右驍衛飛騎被打傷了數十人,還讓人全身而退了。
可見這數年來休養生息,反而讓禁衛怠惰了,長此以往,一旦要用兵,如何是好?
李世民心裏也不免憂心起來,便道:「陳正泰所言有理,只是如何操練才好?」
陳正泰立即道:「不如就讓各衛比一比吧,來一個馬賽,騎兵最擅長的乃是機動,這涉及到的乃是長途奔襲,而要奔襲……既考驗了騎兵的騎術,以及他們的耐力,這長安距離二皮溝,往返有十數里,不如就在此設一個路線,讓各路騎兵,精選出人馬,進行比賽。」
「屆時哪一隊人馬能最先到達終點,便算是勝,到時……陛下再予以賞賜,而若是落後掉隊者,自然也要懲處一下,免得他們繼續怠惰下去。」
李世民聽了,心思一動……這倒有趣了。
他深知騎兵的優勢在於奔襲,依靠他們快速的機動能力,不但可以馳援友軍,也可以突然襲擊敵人,而以這樣的賽馬來賽一場,檢驗一下各路騎兵,並不是壞事。
李世民頷首,卻也有所顧慮,道:「只是這樣賽馬,只恐擾民。」
陳正泰搖頭道:「恩師百姓們成日忙於生計,甚是辛苦,若是來一場賽馬,反而可以軍民同樂,到時沿途設置百姓觀看賽馬的場地,令他們看看我大唐騎兵的雄姿,這又有何不可呢?我大唐民風,歷來彪悍,恩師只要頒佈了旨意,只怕百姓們高興都來不及呢。」
聽了陳正泰如此說,李世民放鬆下來。
李世民於是看向李元景:「皇弟以為如何?」
李元景則在心裏嘀咕,這陳正泰到底葫蘆里賣了什麼藥?
不過聽說要賽馬,他倒是躍躍欲試,那個該死薛禮,已讓右驍衛大失顏面,而這賽馬,考驗的畢竟是騎兵,右驍衛下頭設了飛騎營,有專門的騎兵,都是精銳,論起賽馬,各個禁衛之中,右驍衛還真不怕別人,趁着這個時候,長一長右驍衛的威風,也沒什麼不好。
於是他興沖沖地道:「正泰真和臣弟想到一處去了,這各衛若是不校閱一下,誰曉得他們的深淺,這樣的賽馬,早就該來了。」
李世民道:「此事,朕還要和三省議定,你們既沒有失和,朕也就從中調解了,都退下去吧。」
李元景和陳正泰便都行禮道:「臣告退。」
李世民目送走陳正泰和李元景離開,此時臉上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。
賽馬……
事實上,李世民就很好馬,或者說,整個隋唐在戰爭的薰陶之下,人人都對馬有特殊的情感。
這賽馬非但是宮中喜歡,只怕這尋常百姓……也喜愛至極,除此之外,還可以順便檢閱三軍,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。
於是他抬頭看了一眼張千:「這賽馬會,你以為如何?」
張千萬萬想不到,陛下竟會詢問自己。
他毫不猶豫就道:「奴也喜歡看賽馬呢,多熱鬧啊,若是辦得好,不失為盛景。」
李世民笑着點頭道:「連你這閹奴都這樣說了,看來陳正泰的提議是對的,去,將房卿家幾個請來。」
「房公……他……」張千猶豫地道:「他今日告病……」
「告病?」李世民詫異地看着張千:「怎麼,朕的愛卿病了嗎?」
張千便道:「奴聽說……聽說……好像是前幾日……房公他見許多人買股票都發了財,於是也去買了一個新股,誰曉得……曉得……這股市交易所里,人們都叫這踩雷,對,就是踩了雷,那新股後來爆出了一些糟糕的消息,據聞房家虧了不少。」
李世民嘆口氣道:「虧了也就虧了,就因為這個而抱病在家,哪有這樣的道理?他畢竟是朕的宰相啊……」
張千小心翼翼地看了李世民一眼,才道:「問題還不在這裏,問題在於,房家大虧之後,房夫人大怒,據聞房夫人將房公一頓好打,聽說房公的哀嚎聲,三里之外都聽的見,房公被打得臥床不起,他是真病了。」
李世民聽到這裏,驚愕了一下,隨即臉陰沉下來,忍不住罵:「這個惡婦,真是豈有此理,豈有此理,哼。」
張千略帶試探地道:「要不陛下下個旨,狠狠的申飭房夫人一番?畢竟……房公也是宰相啊,被這樣打,天下人要笑的。」
李世民一聽申飭,腦子裏頓時想起了某個惡婦的形象,立即搖頭:「此家事,朕不干涉。」
事實上,房玄齡的這個妻子,其實李世民是領教過的。
想當初,李世民聽說房玄齡沒有納妾,於是給他賞賜了兩個美人,結果……這房夫人就對房玄齡大打出手,還將皇帝欽賜的美人也一併趕了出去。
李世民心說你還反天了,朕賜的美人,你也敢拒絕?於是他召這房夫人來進宮來斥責,誰料這房夫人居然當面頂撞,弄得李世民沒鼻子沒臉。
更何況,房玄齡的妻子出身自范陽盧氏,這盧氏乃是五姓七族的高門之一,門第十分顯赫。
這盧氏娘家裏有叔伯兄弟數百人,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,再加上他們的門生故吏,只怕遍佈朝野的有千人之多,房玄齡不敢招惹……也就不奇怪了。
「要不……」李世民想了想,道:「你帶着一些藥,代朕去探望一下房卿家?若是見了那房夫人,你代朕斥責一下她,順道也給朕問問賽馬之事。」
張千一聽,直接嚇尿了,立即哭喪着臉拜倒道:「陛下,不能啊,奴……奴……豈敢去見那婦人?奴身有殘缺,是打也打不贏,罵也罵不贏她。」
李世民忍不住吹鬍子瞪眼,惱怒道:「朕要你何用?」
張千一臉驚恐,隨即道:「要不……要不就讓陳郡公去?陳郡公口舌厲害,奴想,以陳郡公之能,一定能將那惡婦鎮住。」
李世民皺起了眉頭,心裏不禁嘀咕起來,讓陳正泰去,只怕也要被那惡婦拿着雞毛撣子按在地上被打的面目全非吧。
於是他嘆了口氣,很是煩心地道:「罷罷罷,先不理房卿了,將那杜卿家還有長孫無忌招來便是,此事,交代他們去辦吧。」
張千終於鬆了口氣,至少自己不必去房家了,他忙道:「諾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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