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吉士長丹半邊腦袋滾下來的時候,眼睛開始怒目張着的。
以至於此時出現了極詭異的局面。
在半邊腦袋削開的時候,吉士長丹的身軀……也在稍稍一頓之後,轟然倒下,倒在了血漿里。
手中的長刀,哐當落地,這長刀依舊還是通體雪亮,不曾染血。
其實方才那剎那間的功夫,吉士長丹稍有半分的警惕,也不至瞬間被斬殺。
只是可惜,他過於大意,又或者,他自詡自己乃是勇士,而面對年少的黑齒常之,所流露出來的,乃是不屑的態度。
黑齒常之不覺得高興,只是默默將刀收了,他方才見這倭人武士氣勢如虹,還以為是和薛仁貴一般旗鼓相當的對手。
哪裏想到……就這……
他搖搖頭,不免有些遺憾。
黑齒常之哪裏知道,他出的風頭,已讓台下的薛仁貴羨慕得眼睛要充血。
而台下,沒有人歡呼。
實在是……一切太快了。
只一合的功夫,居然勝負就分曉了。
掛在樹上的看客們,因為過於精彩,激動得整個人從樹上摔下來。
陳正泰對結果很滿意,立即吩咐陳愛芝到自己的面前來,準備發表歷史性的講話。
犬上三田耜則是一愣,他以為自己看錯了,所以下意識地張大了眼睛!
那吉士長丹的厲害,他是見識過的,這樣的武士……竟然在這個少年面前,毫無還手招架之力?
他身軀一顫,覺得難以置信。
隨即,眼底深處掠過了一絲說不清的恐懼。
身後一群倭人武士,有人垂頭喪氣,有人義憤填膺。
更有人暴喝,竟是一下子跳上了高台。
此人……
犬上三田耜注意到動靜的時候,想要喝止,已經來不及了。
此人叫吉士武信,乃是吉士長丹的堂兄,見自己的兄弟被斬,已是暴怒不已!
他手持着倭刀,憤而登台? 也不和黑齒常之打話? 而是直挺挺的衝上前去。
這突如其來的變化,驟然之間? 又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。
所有人為之驚訝不已? 因為……顯然吉士武信沒有武德,他這是偷襲。
黑齒常之的刀已入鞘? 甚至他的身子,是背對着吉士武信的。
只聽到身後一聲怒吼? 還有那長刀破空的聲音。
黑齒常之感覺到了危險。
所有人都發出了驚呼。
便連陳正泰也嚇了一跳? 他已來不及怒罵對方的卑鄙無恥了。
吉士武信越來越近,甚至那刀尖已是迫近了黑齒常之的後肩。
可就在此時……
黑齒常之猛地回身。
他赤手空拳。
待那長刀來襲時,他身軀下意識的輕輕避開。
這顯然得益於每天和薛仁貴比斗的經驗,薛仁貴是最喜歡玩偷襲這樣的小把戲的。
當然? 黑齒常之也不賴? 大家彼此彼此。
於是那倭刀斬了個空。
恰在此時,黑齒常之出拳了。
趁着對方的斬下的力道還未枯竭,身軀前傾的功夫,黑齒常之一只手,居然生生的扯住了吉士武信的衣襟? 一下子,令吉士武信動彈不得。
吉士武信頓時清醒了一下? 他萬萬料不到,黑齒常之的氣力竟是這樣的大? 只是扯住他,他就像是渾身都麻痹了一般。
他下意識的想要收回刀勢。
黑齒常之卻罵道:「你們倭人沒有武德!」
於是? 另一隻手握緊? 毫不客氣地揮拳而出。
這是憤怒之下的一拳? 可以說竭盡全力,這力道,天知道有多少斤。
而這一拳,狠狠的砸在了吉士武信的腦袋上。
砰!
一聲悶響。
所有張着眼睛看的人,都似乎感受到了這拳里的氣勢而不約而同的繃緊了神經。
只見鮮血和白色的漿液自吉士武信的鼻中流出來,準確的來說,他的鼻子已經無法分辨了,因為此時鼻骨已盡都碎裂,整個腦袋,好像凹陷了一般。
這腦袋狠狠後仰了一下,頸骨亦是隨之錯位,因而整個腦袋,似是一種奇怪的方式和自己的身體連接着。
隨即,黑齒常之似是很是嫌棄地放下了吉士武信的衣襟,這吉士武信便如爛泥一般的倒了下去。
很顯然,已是氣絕!
又只是一合的功夫。
更何況的是,是再黑齒常之赤手空拳之下。
這一下……在短暫的寂靜之後,瞬間,高台下歡聲如雷。
陳正泰此時才鬆了口氣。
卻聽一旁的薛仁貴唧唧哼哼的道:「這算什麼,我也可以。」
蘇定方則是抱着手,也一副老師傅一般的樣子觀戰,外行只看一個熱鬧,可是內行人,雖只是一剎那之間發生的事,這雙方的一舉一動,卻盡都被蘇定方所捕捉了。
婁師德對於比武沒什麼興趣,他雖也擅長騎射,武力不低,自覺得上去,也絕不會給陳正泰丟人現眼,不過他心裏認為韜略更為重要。
扶餘威剛此時的臉上,已不經意的露出了笑容,他心裏知道,自己賭對了,黑齒常之確實是非常之人,將來此人一定會在陳正泰身邊大放異彩,而自己舉薦有功,也將隨之水漲船高。
這些人的心思,各有不同。
可三個遣唐使的內心,卻都是崩潰的。
大唐的實力,已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了嗎?
犬上三田耜並不痛心於損失了兩個武士,他所痛心的是,自己自認為拿得出手的東西,在陳正泰的這些小小護衛面前,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。
那麼……大唐有多少這樣的人呢?
大唐的水師,已經十分可怖,倘若再加上秦瓊、程咬金那樣的大將,以及眼前這些看似尋常少年人所表現出來的實力。
下一次,若是水師襲擊的乃是倭國,他們的軍馬登陸倭國腹部作戰,倭國能否比百濟的境遇更好一些?
犬上三田耜作為遣唐使,他的職責除了交流學習,更多的還是刺探大唐的實力。
上一次,他來大唐的時候,雙方的交往並不算愉快,這便是因為倭國內部認為,大唐的實力遠不如隋朝,倭國的天皇,也完全沒有必要對大唐稱臣。
只是現在看來……只短短數年的功夫,這個印象,只怕要大為改觀了。
那扶餘洪更是臉色慘然到了極點,他所憑藉的倭人,似乎在眼下……也不過爾爾,這就意味着……百濟人再沒有任何的憑藉了。
當然,百濟還有另一個選擇,就是徹底的投向高句麗人,可高句麗人照舊也是狼子野心,他們對於百濟也是覬覦已久。
可怕的是,即便投靠了高句麗又如何,大唐水師依舊還可以進入百濟海域,如入無人之境,憑藉他們現在所展現的實力,甚至可以再殺入一次百濟的王城。
此時……百濟已為魚肉了。
新羅遣唐使眼眸張着,他下意識的瞥了倭人遣唐使一眼,而後,下意識的離犬上三田耜遠了一些。
「還有人要戰嗎?」沒有理會高台上已氣絕的兩個倭人武士,黑齒常之憤怒於,這些倭人居然偷襲,他怒氣沖沖的樣子,像一頭年少的獅子,冷冷地瞪着那些倭人,忍不住咆哮:「還有誰想要登台,都儘管上來,若是不敢一人上來,你們儘管……統統一起上。」
武士們個個怒目而視,可是……他們也只是憤怒的按着腰間的刀柄,竟無一人敢上台。
陳正泰哈哈笑道:「常之,你下來,都說了,比武點到即止,輸贏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再切磋之中增進友誼,好了,你下來說話。」
黑齒常之有些不甘心,好不容易碰上這麼個打架的大好機會,居然沒玩一會就結束?
不過陳正泰的話,他是十分聽從的,只好乖乖的下了高台。
犬上三田耜臉色鐵青,他繃着臉,正在權衡着下一步該如何做,才能盡力的挽回倭國的臉面。
卻在此時,有人突的湊上來道:「犬上兄,倭國連敗,你對此有什麼看法?」
犬上三田耜一聽,可謂是氣炸了,側目一看,卻見那無孔不入的陳愛芝不知何時湊過來了,手裏還拿着記事板,很認真的樣子。
陳愛芝自詡自己是戰地編撰,他這可是拼着性命在編撰新聞啊。
犬上三田耜冷瞪他一眼,怒道:「走開。」
陳愛芝非常敬業地道:「最後一個問題,倭國遭遇如此的慘敗,犬上兄會不會覺得……這可能是倭國的武士,偏居在倭島,以至於鼠目寸光的問題?犬上兄有沒有想過,增進與大唐的交流,多派遣武士來大唐學習……對於貴國武士偷襲,毫無廉恥且沒有武德的問題,犬上兄是否認同,有什麼看法?」
犬上三田耜感覺火氣已經騰騰地越燒越旺,恨不得立即將這陳愛芝宰了。
幾個武士甚至已按着刀上前,口裏怒罵,要將陳愛芝趕開。
陳愛芝只好在記事板上記下:「倭國遣唐使犬上三田耜羞怒交加,暴跳如雷,拒絕採訪,可見其尚有廉恥之心……」
眼尖的武士要來搶記事板。
陳愛芝便大叫:「打編撰了,倭人打編撰了。」
犬上三田耜心裏一驚,連忙喝止住那幾個武士。
而這個時候,台下已是歡呼成了一片。
也有不少下錯了賭注的人,在惱怒不已地痛罵倭人無能。
憤怒的人群,甚至將停在遠處的倭人車馬砸了個稀巴爛。
差役們嚇得面如土色,忙是維持秩序。
陳正泰則笑嘻嘻的上前,犬上三田耜見陳正泰來,忙收斂了怒容。
此時此刻,他已經意識到,大唐已不能招惹了,而陳正泰這個傢伙……更是不能招惹的人之一。
他隨是惱火到了極點,卻也很是上道,朝陳正泰行禮,慚愧的道:「韓國公,我的部下失禮了。」
陳正泰的心情很好,搖搖頭道:「哪裏的話,這情有可原嘛,反正他都已經死了,還能怎麼說?我們大唐有一句話,叫人死為大,罷了,不計較啦,走,我們借一步說話。」
犬上三田耜臉色慘然。
尤其是那百濟遣唐使扶餘洪,更像是即將要上刑場一般。
借一步說話……這是大唐準備讓他們接受無法接受的條件了吧。
只是……連對倭人尚且都如切瓜一般,那麼百濟,又憑藉什麼抵擋這實力雄厚的大唐呢?
…………
在太極門城樓上。
從這裏觀戰,其實並不真切。
李世民焦灼地等待着消息。
事實上,那禮部尚書豆盧寬的話,還是令李世民心中焦躁得,雖然說是說他不信那些流言蜚語,可誰也無法保證這個萬一。
等聽到平安坊那裏傳出的震天歡呼聲,李世民不由道:「誰勝了?」
豆盧寬本就見陛下不理睬自己,心裏頗有些不忿,張望了一下,而後斷言道:「聽聞不少人投注了倭人,這樣看來……極有可能……是倭人勝了。」
李世民冷笑連連。
卻在此時,終於有宦官匆匆飛馬而來,在城樓下叫道:「陛下,陛下,韓國公大勝,韓國公護衛黑齒常之,一合之下,斬殺倭人武士。誰料倭人不講信義,竟有武士偷襲黑齒常之,黑齒常之赤手空拳,又將其斃命,此時……黑齒常之連勝!」
此言一出,城樓上頓時被驚動了。
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等人都鬆了口氣。
豆盧寬則是愣了一下。
不是說好了陳正泰斂財嗎?說的有鼻子有眼的,還說是陳家三叔公放出的話,這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假借三叔公之名,還是那該死的三叔公缺了大德,故意騙人去買倭人勝?
豆盧寬一時覺得自己的腦袋竟如漿糊一般,一時懵了。
李世民卻已回過頭來,看了豆盧寬一眼。
豆盧寬覺得時間好像凝固停止了,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僵硬。
李世民道:「卿家不是說,這是陳家要斂財嗎?」
「臣……臣覺得這是陳家……反向斂財,他們故意……」豆盧寬連忙解釋,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好像越解釋越亂,這個時候再多做解釋,恰恰可能得來最壞的結果。
畢竟也是官場老油條了,也知道此時再辯駁反而是下乘了,於是又忙改口道:「陛下,臣萬死,是臣誤信人言,冤枉了陳家,臣……糊塗了。」
…………
第一章送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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