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朝貴公子 第二百九十四章:開考

    契泌何力匆忙上前,行了個禮。

    「見過陳詹事。」

    契泌何力的漢話有些糟糕,口音很重。

    好在……至少勉強還能溝通。

    而陳正泰卻已將身後的披風解了下來。

    而後披在了契泌何力的身上,嘆了口氣道:「兄弟不必如此多禮,你遠道而來,便是我陳正泰的客人,我知你在大漠中的遭遇,所謂失敗乃成功之母,今日雖敗,他日必能手刃仇敵。我素來仰慕契泌何力兄弟,今日能見,足慰平生,來,來,來,請。」

    這等俗爛的套路,放在中原,早就不時興了,基本是招降的標準流程,已經很難獲得別人情感上的波動。

    畢竟,任何一種套路玩得多了,也就沒了意思。

    可契泌何力不一樣,他沒見過這樣的架勢,見陳正泰將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自己身上,又說久仰之類的話,內心竟是翻江倒海。

    心裏便不禁在想,這位陳詹事,竟還通曉我的才能?我落難至此,他竟還對我這樣的看重?

    都說落地鳳凰不如雞,自大敗之後,契泌何力真是嘗到了人間都冷暖,既受人白眼,心裏也變得敏感起來。

    卻在走投無路的時候,居然遭受如此禮遇,尤其是這披風披在自己身上,竟好似能抵禦十級狂風一般,令他高大的身軀,有了避風港一般的感覺。

    此刻,這磐石一般的漢子,竟是垂淚了,方才還只是學着漢人的模樣作揖,此刻再也無法克制自己,我與陳詹事素不相識,他這樣待我,萬萬想不到,中原之中,竟有這樣的豪傑。

    於是拜倒在地,嚎啕大哭着道:「敗亡之人,就像喪家之狗一樣,哪裏當得起陳詹事的厚愛,如今寄人籬下,不敢指望能夠報仇雪恥,只求苟活。今日萬幸陳詹事如此看重,契泌何力願為陳詹事效命,哪怕是看家護院,亦無遺憾。」

    陳正泰聽他哭的傷心,反而有些懵逼了,他袖裏,本來還預備了幾千貫的欠條,這是早就準備好了的。

    就等着待會兒直接施展銀彈攻勢,哪裏曉得,看這契泌何力的模樣,連錢都省了。

    臥槽,難怪大唐有這麼多的胡人軍將,原來真的能省錢哪。

    陳正泰笑了,攙扶他起來,動容地道:「不要這樣,不要這樣,使不得,使不得啊,自家兄弟,何以行跪拜之禮呢,在我們中原,只有祭拜天地父母時才如此。」

    契泌何力便道:「今日之後,陳詹事便是我父母,從前的契泌何力已死,今日遭此大難,已再無顏自稱是契泌子孫了。」

    陳正泰請他進去入座,契泌何力一副公瑾的樣子,人就是如此,大起大落之後,就變不自信和敏感起來,身上桀驁不馴的氣質統統洗去,待陳正泰這樣在落難時伸出援手的人,甚是恭謹。

    陳正泰道:「此番你來此,我自是保你無憂,你既不想報仇,那也好,我可在這裏,置華宅,再給你一筆錢財,讓你在此安生立命,自此之後,保你一生無憂,如何?」

    契泌何力聽到此,臉上既是感激,又有些遺憾,也不知該不該答應。

    陳正泰隨即又道:「不過,若是你不願一輩子享樂,也不是沒有辦法,我大唐將在朔方築城,正需一個忠勇之人,暫往朔方去衛戍,草原上的事,我不甚懂,若是你肯前往,我便請旨,讓天子賜你一個武職,前往朔方戍守,只是那裏苦寒,尤其是初期,只怕需吃一些苦頭。」

    契泌何力眼前一亮,連忙道:「我所願也。」

    不過……他還是有些狐疑,這可是重任哪,就這樣交給自己,難道不怕我契泌何力反叛?

    歷來寄人籬下之人,都會被人防備,這是人之常情,契泌何力當初在鐵勒部,有突厥人來投靠時,雖也收留,可防備之心卻也有的。

    所以他覺得陳正泰有些不可思議,這保護匠人和錢糧的職責,就這般交給自己?

    陳正泰則是一拍大腿,很是高興地道:「如此甚好,就這樣,你稍稍做準備,你帶來了一些護衛,在長安城中,再招募一些勇士,便可啟程,朔方城就暫時交給你了。」

    陳正泰還是很信任契泌何力的,一方面是現在深入大漠,若是沒有一個能在草原上生活過的人,很難立足,尤其是在前期。那突厥人可信度並不高,尤其是突利那傢伙竟還趁機伸手向自己要糧之後,這不是乘人之危是什麼?陳正泰甚至有點想要效仿李世民,直接將這兄弟砍了。

    另一方面,歷史上的契泌何力確實是個忠誠的人,自從投靠大唐之後,對李世民可謂是感恩戴德,腳踏實地的跟着唐軍四處提刀砍人,立功無數,他感念李世民的恩德,在李世民駕崩時,他當即病倒,並且連續上書,請求讓新登基的皇帝李治允許自己給唐太宗殉葬。

    這樣的人,只要他肯順從你,便是到死,也不會有任何反叛的心思。

    契泌何力聽了陳正泰的吩咐,一時又有無數的感慨。

    這才第一次相見,人家白吃白喝的養着自己,又對自己如此的看重,一點也不嫌棄自己乃是敗軍之將,竟還委以這樣的重任,這真是比自己親爹還要親了。

    他毫不猶豫地起身,再沒有什麼疑慮了:「願為陳詹事獵犬,死而無怨。」

    陳正泰心滿意足。

    現如今陳家的班底算是搭了起來,文有馬周和婁師德人等,武呢,又有蘇定方,薛仁貴和這契泌何力。

    馬周固然不必說,真正的宰相之才,婁師德則是文武雙全,至於蘇定方,乃是帥才。而薛仁貴勝在武功,契泌何力就不同了,這傢伙天生就是一個坦克,若是用來做前鋒,和薛仁貴搭配,實在是再好沒有的選擇。

    單單這麼一個班子,將來陳氏在大漠,即便不能呼風喚雨,可足以自保了。

    當然,單憑這些人還不夠的,因而,才需有二皮溝大學堂,只有源源不斷的將人才輸出,才是未來陳氏一族的保障。

    陳氏在歷史上的衰弱,本質上還是因為人才不足的緣故,說穿了,有了好平台,卻沒有足夠的眼光和才能,大多數資質都是平庸。否則,別說你投靠誰誰死,可歷史上多少人,不是最後才投了李世民,最後被李世民所器重,於是光芒萬丈。

    就如那魏徵,難道會比陳家人更好?可人家是什麼樣子,歷史上的陳氏又是什麼樣子?

    因而,陳正泰對於自己的族人,則將他們安置在各行各業之中,慢慢的磨礪,既然資質平庸,那就拼命的磨,到時總會湧現出一批人出來。

    此番大學堂的考試,陳正泰可謂是勢在必得。

    過了一個月之後,縣試終於結束,此番天下各州,考出來的童生有五萬餘人,這是一個可觀的數目。

    不過再接下來,便是要進行州試了。


    大學堂因為得了特旨,所以可以不經縣試,所有的生員,直接獲得童生的資格。

    緊接着,陳正泰便開始鼓勵那些原籍不在長安的生員,回自己的原籍進行考試。

    餘下的一百多人,依舊還在學堂里用功讀書。

    到了十二月二十三。

    本來年關將至。

    可是天下的童生們,統統抵達了各州府。

    緊張的州試終於開始了。

    這等考試,尤其的重要,因為涉及到的,是獲取秀才功名的問題。

    一旦成為秀才,按照天子的詔令,這些人便算是大唐真正的精英了。

    功名二字,是每個人都繞不開的。

    而各州顯然也知道朝中的動向了,自然不敢怠慢,設置了考場,嚴厲監督,試題統一,事先朝廷就派了使者,將試題送到,只是……這試題,卻需在開考那一日,當着所有人的面,直接拆開,如若不然,便視為舞弊,懲罰格外的嚴厲,直接夷三族。

    所有的試卷,也將糊名,而後送至天下各道,各道有李世民專門指定的欽差前往閱卷。

    總而言之,當下而言,舞弊的可能性不大。

    大學堂里,也熱鬧起來。

    開考這一日,已在這裏讀了三個多月書的諸生們,濟濟一堂。

    三個月的時間,說多不多,說少不少,可能考取大學堂的人,本身就有一定功底的,再加上此前的學習,三個月有針對性的進行訓練,雖然誰也不知道這法子的好壞,絕大多數人還是不甚看好。

    可……此時,大家卻早已預備好了考籃和筆墨,在助教的帶領之下出發前往長安的考場。

    這一天,長孫沖暈乎乎的,一出學堂,就好似重見天日一般,考試……他不太懂啊。

    不過這都沒關係,反正助教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,他不在乎,他雖然很遲才進都大學堂,可是優勢也是有的,那便是他比鄧健這些人,關於《論語》,《中庸》這些的功底更深厚一些。

    畢竟,雖然後來長歪了,可在家裏,或多或少的,還是有一些了解的。

    這三個月,他幾乎每日都是讀書,雖然他不知道每日背誦這些有什麼用,隔三差五都做題,不斷的寫文章,又有什麼意義。

    可是在學堂里,似乎人們並不追求意義,因為每一個人都在廢寢忘食,甚至在夢裏,長孫沖都記得自己在做什麼題。

    長安的考試,是在國子監進行的。

    此時,國子監已經騰了出來,數不清的考生開始入場,長安畢竟是關中首善之地,天子腳下,讀書人最多,對於考官們而言,壓力也是最大。

    為了表示對這場考試的重視,禮部尚書豆盧寬被陛下差遣來此,主持此次長安的州試。

    豆盧寬心裏其實是不情願的,自己是禮部尚書啊,規格也太高了,可正因為規格之高,他也清楚,陛下的意思很明白,就是要表示對州試的重視。

    因而,他也不敢懈怠,畢竟考生太多,稍有任何的閃失,依照陛下對此的看重,只怕也要教自己人頭落地。

    國子監這裏,改造了許多的考棚,考生們入場之後,各自進入了棚子。

    長孫沖便在其中。

    他覺得自己已經有些木訥了,再不似從前那般,雖然放了出來,猶如雀兒出了籠子,可在趕往考場的過程中,看到沿街的熱鬧,卻好似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。

    一個人習慣了某一種生活方式後,再想更改,只怕有些難。

    此時有人敲鑼,緊接着,試題放了出來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文章題開始放出,長孫沖便覷見那放出來的牌子上寫着:「老吾老」三字。

    一看這個,記憶便瞬間湧入心頭。

    其實這玩意,隱藏在書中,而且有點偏,一般人只記得書中的緊要所在,還真未必能記得四個字出自哪裏。

    可長孫沖不一樣,他每日背誦這些書,早就爛熟於心了。

    他一下子就想到,這三個字,是出自《孟子,梁惠王》,原句是老吾老,以及人之老;幼吾幼,以及人之幼;天下可運於掌。

    只怕這個時候,只看這老吾老三個字,許多人就開始發懵了。

    畢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題,很多人自詡自己讀的書多,可讀的多沒用啊,你若是疏忽了這三個字,那麼僅憑這三個字,你就根本沒有辦法猜測出題目的意思。

    而孟子他老人家的仁孝之心,也就沒辦法參透。

    題目,你都看不懂,你還寫個什麼文章?

    單憑如此,就可以直接刷下七八成對四書理解不夠深的人了。

    長孫沖卻一下子打起了精神,此時不禁精神奕奕,兩眼發光,這題我懂啊,作文章……我也會啊……我寫文章都快寫吐了。

    長孫沖的作業,就是各種文章,而這些文章交上去,還需要點評,好在哪裏,壞在哪裏,需要注意的是什麼,每天挨一頓罵,就算是傻子都開竅了。

    於是他閉上眼,沉思片刻,而後,悠然地提起筆,開始起草稿。

    先寫文章的骨,而後呢,再堆砌詞藻,這玩意,也是教師們教的,專門應對這種命題文章。



第二百九十四章:開考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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