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我們的莽夫王殿下還在想着回頭怎麼規勸(哄騙)李二陛下讓他隨軍出征的時候,另一邊,李二陛下已經結束了太極殿的議事,在大臣們紛紛退下後,李二獨留了長孫無忌一人,在殿內敘話。
「二郎,」私底下,長孫無忌對李二還是用着兩人舊時的稱呼,他看着正閉目沉思的李二,打趣道:「可是在憂慮寬兒要隨大軍出征一事?」
「無忌,」李二忽然睜開眼睛,看着少時便與自己相交莫逆的好友:「你是不是覺得朕昏聵了?」
「陛……陛下?何出此言?」長孫無忌聞言悚然一驚,下意識地開口問道。
「你要拿回長孫家的祖產,借關隴世家的手算計長孫安業,朕不怪你,甚至,你想讓他死無葬身之地,朕也可以理解,可你為何偏偏要讓他進宮跟觀音婢提和親之事?」李二說到最後,面色陰沉:「你知不知道寬兒當時怎麼說的?他說旁的不論,他母后還懷着身孕,長孫安業卻還拿和親這事兒到跟前說,這是找死!」
「陛下!臣有罪!」長孫無忌連忙跪倒在地。
「呵,」李二冷笑一聲:「你有什麼罪?不過是一手托着五姓七望,一手托着我李家,如今還想着勾搭突厥人?無忌,如果只是這些,朕還不至於生這麼大的氣,可是你……」李二說到這裏,頓了頓,突然道:「你要是讓寬兒知道此事背後的指使者是你……往後,你就準備隨時帶着大隊護衛出門吧!」
「臣沒有和五姓七望有太多交集,更沒有勾連突厥人!」長孫無忌顯然知道什麼是最要命的:「臣可以發誓,當初只是想拿回祖產才跟世家合作,至於突厥人……也只是恰逢其會,剛好太原王氏可以在阿史那.鐸仁面前說得上話……」
「呵……」李二陛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,可表面依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:「王家?他們的生意都做到突厥去了啊……」
「鹽鐵,瓷器,還有布匹……」長孫無忌知道,這事兒必須得事無巨細有個交代。
「朕知道了……」在長久的沉默過後,李二點了點頭,隨後,他看着地上的長孫無忌:「起來吧。」
「謝陛下……」長孫無忌哆哆嗦嗦地站起身。
「長孫安業流放嶺南,朕不希望你再插手,此人是生是死,看天意。」李二看了對方一眼,突然道:「你我相交多年,我不希望你我一樣,也背上一個弒殺兄長的罪名。」
「陛下……」聽着李二這番話,長孫無忌當即臉上便開始眼淚縱橫。
「行了,」李二煩躁的擺擺手:「哭個什麼勁?你反正自己把收尾弄乾淨,此事的內幕可千萬別讓那豎子知曉,否則……你怕是也要被他套麻袋……無忌……」李二一言至此,突然神情變得無比嚴肅,他看着有些尷尬的長孫無忌,鄭重道:「朕可沒跟你開玩笑,那豎子是真敢。」
「臣知曉……」長孫無忌能說啥呢,從那豎子說長孫衝出生「紫氣東來」開始,他就知道,這外甥費舅舅。
這不,已經「費」(廢)了一個了……
「行了,下去吧。」李二陛下擺了擺手。
「臣……告退。」長孫無忌心情複雜的躬身行禮後,轉身離開。
只是當他走到殿門口的時候,李二忽然叫住了他:「無忌。」
「陛下?」長孫無忌苦笑着轉身,一副認命的架勢。
「朕是天子沒錯吧?」李二看着自己的好友,神情平淡。
「自然是。」長孫無忌垂下眼帘。
「那朕的意思,算不算天意?」李二又道。
「陛……二郎?」長孫無忌抬頭看着李二,臉上帶着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。
「我們倆很像,你討厭長孫安業,我討厭元吉。」李二沒有去看長孫無忌,而是自顧自的從御案上拿起奏摺:「嶺南多煙瘴之地,他長孫安業多年以來被酒色掏空了身子,到了嶺南撐不到兩個月就因病身故……這也很合理吧?」
「二郎……」長孫無忌此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,感動之餘,便是愧疚。
「僅此一次。」李二抬頭看向長孫無忌,他太明白了,長孫安業幾乎就是對方一生的心魔:「朕不是太上皇,你也不是裴寂,以後有些事情你得拎得清,如果再因小失大,你我之間,可沒有情面可講!」
「我曉得!」長孫無忌此時還能說什麼呢,儘管李二說得輕巧,可長孫安業真就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死在了嶺南,明眼人都知道是李二下的手。
畢竟長孫無忌只要不傻,他就不會選擇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候對長孫安業下手。
「行了,這回是朕沒事了。」李二拿起一旁的毛筆,開始批閱奏摺,但剛提筆,他還是尷尬的咳嗽了一聲,補充道:「回家以後別打沖兒啊,那孩子難得少年意氣一回,你可莫要把他這份率真用家法給磨滅了。」
「二郎我……」長孫無忌回頭看向李二,他想說我覺得還是磨一下比較好,可這話還沒說出口,就被身後一個「充滿少年意氣」的聲音給粗暴打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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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爹!你為什麼讓常何阻攔我出宮?!」某豎子的聲音中氣十足,看來之前受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。
果然年輕就是好——挨了打,好得快。
「舅舅,你也在啊?」李寬歪着頭,總覺得舅舅的身體方才好似不自覺地僵硬了一下。
「……」心虛的長孫無忌聞言沒說話,可等他轉身看向李寬,長孫無忌的心虛瞬間變為了無語:只見這豎子頭上戴着李二當初的戰甲頭盔,身後背着一把長弓外加一支箭袋,完事了腰間還掛着一副套馬索,最讓長孫無忌繃不住的是,這小子一隻手拿着一根哨棍,另一隻手還提着一柄金瓜錘……
長孫無忌看着全副武裝,準備出宮「狩獵」長孫安業的楚王殿下,僅僅只是一瞬間,他就深刻理解了李二陛下先前給出的警告:在為母報仇這件事情上,這豎子是真敢……
「外甥啊……」汗流浹背的長孫無忌現在企圖喚醒某人的良知:「說到底……我……不是……長孫安業好歹也是你的舅舅,咱犯不着這樣吧……」
「哼!」李寬聞言把頭扭向一邊:「惹我母后傷心的人,不配當我的舅舅!」說完,他又抬頭望着長孫無忌:「無忌舅舅,我不是在說你,算了,你讓開,我要跟這昏君談判!」
「外甥啊……」長孫無忌還想再勸。
「舅舅,沒你事嗷!」楚王殿下忽然就急了:「我再不出宮找長孫安業算賬,沒準他就跑了!」
「已經跑了!」李二陛下此時方才抬頭看向自家豎子,在見到把自己過往的戰利品穿戴整齊的李寬後,頓時勃然大怒:「朕的頭盔是給你拿來玩的?!還有這副寶弓,是朕當年打敗竇建德從他手上繳獲的……還有這哨棍……這金瓜錘……也是朕當初打敗薛舉父子,你皇祖父給朕的賞賜,你……你這是又溜進朕的武庫強行搜刮一番了啊?!」
「父皇你不要這么小氣!」李寬一本正經地答道:「借我用用又咋了?反正等你……嗚嗚……」李寬話說到一半,就被眼疾手快的長孫無忌給捂住了嘴。
「陛下你先忙,臣這就把人帶走!」長孫無忌眼看李二陛下就要在某豎子嘴裏「崩」第四回,他當即決定出手拉外甥一把,免得臭小子再遭受一頓皮肉之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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