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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元釗親自到姜公館接顏心。
走的是正門,大大方方告訴姜家眾人,景督軍要請顏心去軍政府。
路上,他把事情仔細和顏心說了。
顏心駭然:「大哥,『金柳先生的關門弟子』,是我臨時編的身份,你是知情的。我沒學過術數。」
景元釗笑,握住她的手:「別怕。」
顏心變了臉。
這還能不怕?
軍機大事,一旦胡說八道,景督軍會斃了她。
她不想死。
「你聽我說,珠珠兒。你到了會議室,先鎮定,告訴他們選擇太倉。」景元釗說。
顏心:「有什麼講究?」
「沒什麼講究,我想要選址太倉。」景元釗說。
顏心:「……」
「這個軍工廠投的錢比較多,附帶要建立一個軍火研究所。這是武器與人脈,我要握在自己手裏才放心。」景元釗道。
顏心想起來,前世他位高權重,大總統也受他操控,很大原因是他有錢、有軍隊和軍火。
她不知道軍中的秘密。
這個軍工廠,對外也是隱藏的,除了軍中高官,普通百姓不會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。
只會當是普通工廠。
顏心從未接觸過這塊。
盛柔貞和她聊的,只是家長里短。哪怕提到軍政府,也不會提到「軍工」這一類。
「……大哥,你自己和他們說,為什麼要把我牽扯進來?」顏心對他很無語。
景元釗:「說不通,這件事討論了半年。每次慎重開個會,吵幾個小時無結論。」
「督軍是什麼意思?」
「督軍在乎『人心』,要大家提意見。他要做明君。
自古以來,明君都要有雷霆手段。這樣遇事不決,成不了明主。」景元釗說。
顏心又看了眼他。
後來景督軍去南城做了總司令,是一個被景元釗架空的虛名。
景元釗自己接手了權勢後,的確將勢力發展得很龐大。長江以南他一手遮天。
他有實力。
他的主意,應該是可靠的。
顏心稍微平靜了幾分。
「別擔心。你就照我教的,去說給督軍聽。」景元釗道,「就說蘇城有各種問題。」
他拿出輿圖,教顏心如何判斷地形,又給顏心說了蘇城三個不利的點;太倉三個有利的點。
顏心認真聽他講。
他教會顏心的幾個道理,讓顏心在人情世故這方面受益匪淺。
只是在看輿圖的時候,顏心的目光突然留意到蘇城一個地名。
「大哥,這地方為什麼叫延陵南街?延陵不是常州嗎?」顏心問。
景元釗:「我也不知取名用意,的確是叫延陵南街。」
顏心又看了看。
好熟悉的名字。
顏心從小學醫,有個特別突出的本事,就是她記憶力特別好。
她很小就會熟背《金匱要略》。
祖父幾百個醫案、上千張藥方,都在她腦子裏。
哪怕重生了,回到了十幾年前,看到熟悉的街道名字,她腦海里也閃過一點片段化記憶。
不是藥方,不屬於她反覆記憶的東西,故而只是有個模糊輪廓。
她記不太清了。
「延陵南街,延陵南街……」她低喃着。
景元釗側頭看她:「有什麼不妥嗎?」
顏心:「不要說話,不要打擾我。」
景元釗果然沉默。
車子到了軍政府門口,停了下來,有副官叩靴行禮。
景元釗沉默看了眼顏心,用眼神暗示她,可以下車了。
顏心跟着他下了汽車,往軍政府的會議廳走去。
快到會議廳門口,她突然想了起來。
她的心,猛然跳了跳。
她和景元釗進了會議廳。
寬大的室內,因景督軍帶頭在抽煙,煙霧繚繞不散,味道濃烈到刺鼻。
顏心差點咳嗽。
她深吸一口氣,跟着景元釗進了會議廳。
景督軍看到她,站起身:「心兒來了,請坐。」
他的副官長居然搬了個椅子給她,讓她坐在景督軍身邊,是慎重將她視為「參謀」。
顏心掃視了眾人。
她認識幾個師長,也認識總參謀陸豐江。
另有個年輕人,在眾多軍官和參謀中,有點醒目。
見顏心看向他,他微微點頭示意,眼鏡片後面的眼神仍是涼涼的。
他是景家西府的二少帥景仲凜。
顏心也點頭,很快收回視線。
景督軍說:「你是金柳先生的弟子,選址一事,得你們風水先生來。你需要去太倉和蘇城考察嗎?」
顏心搖搖頭:「不用。」
她剛開口,師長郭袁就打斷她:「大小姐肯定會選太倉吧?大少帥親自去接,你們兄妹情深,大小姐一定會替大少帥考慮。」
他用話堵住顏心的口。
顏心卻很坦然看向他:「是。太倉比蘇城更好,應該選擇太倉。」
景督軍蹙眉。
顏心:「阿爸,我來的時候算了一卦。蘇城最近不太安寧,會有叛變。」
景督軍錯愕。
師長郭袁神色驟變:「好荒唐的話。」
蘇城現在的駐軍首領,是師長林富。
這個林富,跟郭袁關係密切,同時也是景督軍的妹婿。
——景督軍兼祧兩房。他叔叔家不是沒孩子,只是沒兒子。
他接受了叔叔家的產業,對叔叔家的三個妹妹都很好,比他自己親姐妹還要用心。
林富就是他大堂妹的丈夫。
景督軍是很信任他的。
「整個延陵南街,藏匿了一大批軍火。督軍,您如果丟了東西,它肯定不在天津,而是移花接木到了蘇城。」顏心道。
顏心記得,景元釗告訴過她,舅舅去天津,是因為一批軍火被北方軍閥扣在了天津。
她對軍事一竅不通,沒有多想。
只是突然看到了「延陵南街」幾個字,讓顏心想起前世的報紙。
報紙上鋪天蓋地報道了好些日子:蘇城駐軍叛變,延陵南街起事。
顏心有點印象,因為那時候姜寺嶠在考慮,如果打到了宜城,他們怎麼逃離。
姜家在收拾東西,預備去避難。
顏心那時候懷着孩子,胎相不太好,肯定沒辦法跟他們去避難。
她左右都會留在原地,生死看命,故而她沒有很焦慮去考慮逃難,對報紙上的事也不算很關注。
——宜城一首沒有過兵災。
好像是景元釗帶人去平復了。
再後來,蘇城駐地的人,換成了景元釗的親信。
顏心現在反推,景督軍的軍火,被人裏應外合弄到了蘇城。
天津那邊,會一無所獲,只是挑撥督軍和北方軍閥的關係而己。
「妹妹說這樣的話,令人震驚。」突然,有人開口,「姑父是絕不會背叛阿爸的。」
說話的,是景仲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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