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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晚上,景元釗和顏心坐在臥房窗邊的藤椅里,說了半宿的話。
他把局勢講給她聽。
顏心前世沒經歷過這些,只知道一些發生的大事。背後牽扯多少,她完全不清楚。
她聽得很認真。
景元釗難得正經,講得很仔細。
他發現,顏心其實有點畏手畏腳,信心不足。
她總說她只是記憶力好。
然而,不單單是記憶,她的領悟貫通的能力也很強。
她是個寶藏,只需要挖掘,就可得到滔天財富。
「……外面的局勢,目前就是這樣了:北城的張氏、晉城的聶氏、西南程氏,以及我們。
北城張氏目前穩勝一頭,因為民主政府遷都北城,他等於是拿了『官令』,當然這個官令沒什麼用。」景元釗道。
他見顏心聽得認真,又問她,「你聽得累嗎?」
「不累。記憶這些簡單東西,對我來說很容易。」顏心道。
景元釗笑,梨渦深深,握住了她的手:「珠珠兒真厲害。」
——真是上蒼賜給他的妻子,他命中注定的良配。
「除了軍界,就是幫派林立。除了青幫,另有馬幫,他們活躍在北城一帶;還有雙鷹門,這是個極其可怕的殺手組織。
而雙鷹門背後的真正主子,是神秘莫測、勢力早就佈局、牽扯很深的保皇黨。」景元釗說。
顏心坐正了幾分。
「這次什麼貝勒爺的奸細,摸到我的院子,試探我那邊的防衛,以及我的反應,是我殺了雙鷹門那個殺手嗎?」顏心問。
她還記得,前世那個殺手叫靈蜂,在道上赫赫有名。周君望與她聊天的時候,屢次提到殺手靈蜂。
他還給顏心看過那殺手照片。
顏心回過頭一想,有點驚悚:「這是為什麼?」
她只是個大夫,而他是青幫的龍頭。他與她交好,己經是紆尊降貴,怎麼還把謀害他父親兇手的照片給她看?
顏心覺得自己的前世,縮在一個自己築造的繭里,只通過小孔看外面的世界。
管窺蠡測,未知全貌,她看錯了太多。
「周君望,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?他和盛柔貞的關係,又是怎樣的?」顏心想。
一根手指,戳了戳她眉心,顏心回神。
景元釗:「走神想什麼?」
「我心裏有一團亂麻,線頭找不到。」顏心說,「需要找到這個線頭,我才能把這段亂麻理清楚。」
景元釗:「你上次的確殺了雙鷹門的殺手,不過這件事周龍頭那邊攔下了,我也派人做了佈防。」
「那什麼貝勒爺,為什麼找上我?」顏心問。
為了一個尚未出名的殺手?靈蜂沒有刺殺周龍頭成功,也就沒成名,不是雙鷹門的王牌殺手之一。
「七貝勒。他具體叫什麼、長什麼樣子,至今也無人知曉。他為什麼,我竟是一時說不明白。」景元釗道。
顏心:「章清雅的二哥章逸,這個人有點怪怪的。我看到他,就渾身寒毛倒豎。」
「我派人盯着他。他跟盛柔貞關係不錯。這次他父親能調任回宜城,盛柔貞幫了忙。」景元釗也道。
盛柔貞很聰明、很隱晦,然而她做的任何事,都在景家人眼皮底下。
景督軍父子礙於夫人對盛柔貞的情分,睜隻眼、閉隻眼。
盛柔貞把章家人弄回來,目的是提高章清雅的身價,將她作為重要棋子,打入西府。
只是萬萬沒想到,章家人剛回來,章清雅就死了,連帶着章家折進去一個兒子。
盛柔貞的計劃,尚未施展就折戟,她這會兒想吐血。
「你跟我說說軍政府內部的事吧。」顏心轉移了話題。
她不知道怎麼去和景元釗聊盛柔貞。
盛柔貞做的每件事,都沒有把矛頭對準顏心,而是用旁敲側擊的方式,牽連顏心。
比如說上次的生日宴,她的目標是二夫人;用的人雖然是顏心下屬,可她也能解釋說她並不知道這一層,只是青幫的安排。
又比如她和章清雅關係好,扶持章清雅的家裏人,也只是想暗中培養章清雅的勢力。
非要說她是為了對付顏心,有點勉強。
沒有實質性的把柄,誰也拿她沒辦法。
——不像當初顏菀菀和駱竹母女倆,首接把刀鋒對準顏心。
盛柔貞自己不出面,借刀殺人,也是顏心慣用的手段。
「……我只知道,師長郭袁和西府走得近。」顏心說。
景元釗:「對。」
「你的親信有哪些?」顏心問。
景元釗:「總參謀站我這邊;另有幾名師長,也是旗幟鮮明支持我的。」
「督軍容許你這麼幹嗎?」顏心問。
景元釗:「我記得在林富叛變的時候,我告訴過你一件事……」
「我記得,你說督軍想做明君。」顏心道。
景元釗笑,再次誇她好記性:「明主的魄力,我阿爸缺少幾分,但他的心卻堅定。也就是說,他並不拘束我行事,沒有讓我一切都以他為先。」
顏心懂了。
兩個人聊了半夜。
景元釗把軍政府內部錯綜複雜的關係,一一說給顏心聽。
顏心聽一遍就記得住,這讓景元釗說得格外有成就感。
後半夜,顏心很疲乏了,床上去睡覺。
竹蓆涼涼的,她蓋了個薄毯,景元釗睡在她旁邊。
他像個火爐,暖融融散發着熱氣,幾乎要燙到顏心。
顏心被他抱在懷裏。
她說熱,他就拿了芭蕉扇給她打風。
「珠珠兒,你最適合做我的妻。」景元釗道。
顏心睡意很濃,輕不可聞搭話:「我適合做任何人的妻。做牛做馬、嘔心瀝血,哪個男人不想要這樣的妻?」
景元釗聞言愣住。
他在幽暗的賬內去看她的臉。
她太累了,合眼就睡沉。不知不覺,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。
景元釗輕手給她擦去,她己經酣睡了。
以前她總沉甸甸的,她也說自己做夢。
夢裏不僅僅受欺辱,也受累。
景元釗也想起她之前說過的話:她總不得自由,總身不由己。
他的心,狠狠一沉。
「珠珠兒,我不想要你替我做牛做馬,我想要你快樂。你放心,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。」他低喃。
顏心睡得人事不知,夢裏逐漸安穩了。
夜如此漫長,景元釗一夜都沒怎麼睡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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