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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宵節,夫人有點頭疼。
顏心拿了藥油給她,替她揉按太陽穴。
夫人就握住了她的手,對她說:「珠珠兒,姆媽沒有你真不行。」
顏心:「這是分內事。」
「不管分內事還是分外事,你都做得極好。姆媽想着,你要是一首都在我身邊,往後我享福一輩子了。」夫人道。
又說,「珠珠兒,你不知道我這輩子多辛勞。從記事起,我就沒鬆懈過。
我現在就盼阿釗回來。等他回來,你還在我身邊,往後我才是真正享清福。」
她滿懷希望說着,「我可以做個老封君,吃吃飯、遛遛彎兒,養鳥養狗,再逗逗孫兒孫女。」
顏心聽了這話,心裏有點忐忑:「姆媽,是阿爸他說了什麼嗎?」
她怕督軍要趕走她,己經和夫人提了。
夫人忙道:「沒有。我不讓你走,你阿爸不會說什麼。他要是如此不在意我的想法,我們的情分就到頭了。」
又似遮掩,「我歇午覺做了個噩夢,夢到你非要走,我都留不住。」
顏心心口一松,笑道:「在姆媽身邊,是錦衣玉食的好日子。人人都捧着我。您拿棒子趕,我都不走。」
夫人:「那就說定了。咱們不猜疑,彼此坦誠,有什麼誤會當面問清楚。」
「好。」顏心道。
夫人鬆了口氣。
晚膳時,庭院的燈籠都點上了,光影恢弘,洋洋灑灑的紅光照亮了黑夜,庭院洋溢着喜慶。
過了今晚,新年就算結束了。
景佳彤換了新衣裳,過來吃飯。
督軍回來時,天完全黑了,他情緒也不錯。
盛遠山拎了幾樣水果罐頭,稍後才來。
小戲台搭了起來,唱一些比較清淨的曲兒。
飯桌上很豐富,傭人給每個人都倒了酒。
顏心和景佳彤喝紅葡萄酒;夫人、督軍和盛遠山都喝黃酒。
「下午阿妍來找我了。」督軍隨意閒聊。
旁人還好,景佳彤被酒嗆到了,咳嗽起來。
督軍:「你慢些。阿妍沒叫你回去。」
景佳彤咳得臉通紅,又緊張:「對不起阿爸。」
督軍嘆氣:「一樣是女兒,你要是有阿妍三分,我也就放了心。你這個樣子,將來出嫁了都受人欺辱。」
女兒被欺負,做父親的大概都會覺得生氣;也會恨自己孩子無能。
景佳彤訥訥。
夫人笑着打了圓場:「越罵她,她越是膽小。她這個性格,多養幾年再出嫁。督軍的女兒,不怕沒好門第。」
又說,「現在都時興門風開化,好些人家送小姐少爺出國留學。越是有出息的男孩子,念書時間越長,婚姻都往後拖。
佳彤能挑選的人很多。做父親的都擔心,做女兒的也會慢慢長大,日子還長呢。」
「夫人說得對。」督軍道。
景佳彤聽着,對夫人心服口服。
短短几句話,既安撫了督軍,又安撫了景佳彤。
這些技巧,要是學得皮毛,都夠受用一生了。
「阿妍來做什麼?」夫人問。
「就是報喜,說賀氏能起床了,這幾日精神還不錯,元宵節那邊做好了安排。」督軍道。
夫人笑着道:「真太好了。等會兒吃完飯,您去看看。孩子辛苦來一趟,別叫她失望。」
督軍:「她說了就行了,不用去。」
夫人:「夜裡冷,不去也行。明日中午路過的時候,去瞧一眼。阿妍的面子要給的,大姑娘了。」
督軍笑起來:「倒也可以。」
景佳彤對夫人的佩服,更上一層。
因為對西府沒有太多的眷戀,只有失望與窒息,景佳彤是跳脫出家庭的,她沒覺得西府是她家。
當然,督軍府也不是她家,而是她暫時棲息之地。她遲早會有自己的歸屬。
景佳彤完全站在局外人的立場,覺得夫人十分厲害。
阿爸幾十年如一日,過節必須在夫人身邊,都養成了他的習慣。
打破習慣很痛苦的,阿爸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。
如今,阿妍來請,還是想讓阿爸去那邊過元宵節。
阿妍拼了命想把父親拉過去。
父親有些左右為難。
這個時候,夫人先展露了她的大度,誇獎景斐妍能幹;又點破景斐妍的目的。
還推阿爸出去。
今年晚飯溫馨,阿爸自然也沒有打破舊曆的決心,卻又捨不得女兒失望。
故而夫人說,今晚不去的話,明早再去。
人到了,女兒的體面給了。
進退有度。
景佳彤看着夫人的做派,有點不太明白:「這我都能學會,盛柔貞在夫人身邊多年,到底學了些什麼呢?」
除了故作大度,盛柔貞一點也沒學到精髓。
是天賦不佳嗎?
有些人餵飯給她吃,她都咽不下去嗎?
「我姆媽又恢復過來了,不知道她會不會找我回去。」景佳彤想着。
她的心情很沉重。
她不想回去。
回家太痛苦了,每一刻都煎熬。
景佳彤沒有做過母親,可她己經能隱約體會到,母親並不是天生就愛她的孩子。
尤其是孩子很多的時候。
景佳彤就是不被愛的孩子。她不失望,也無怨懟。她只想往後遠離,從此清淨過自己的日子。
要是能在夫人身邊久一點,多學一點人情世故——這些從前沒人教過她的,也許往後她的路更好走。
景佳彤正在胡思亂想,突然聽到她阿爸問:「你覺得周大公子這個人怎樣?」
「誰?」景佳彤詫異,「周君望嗎?」
督軍:「你怎麼回事?不問你你也插話。」
景佳彤:「……」
原來不是問她。
她尷尬解釋:「阿爸,我剛剛走神了。」
「你總是這樣懵懵懂懂的,叫人怎麼放心?」督軍嘆氣,又看向了顏心。
景佳彤這才知道,原來是問顏心。
她舒了口氣,立馬又豎起耳朵聽八卦。
問顏姐姐呢。
顏心也呆了下。
督軍懷疑景佳彤把呆氣過給了顏心,微微蹙眉。
景佳彤:「……」
「……以前阿釗在家的時候,我們和周君望偶然會見面。我還記得阿釗遭遇襲擊那次,周君望也在。
平時私下裏我不怎麼見他的。阿爸您問他哪個方面?」顏心說。
景佳彤:不知道問話是惡意還是善意之前,先把自己的功勞擺出來,還要是很不經意提一嘴,絕不能刻意。
——又學到了一招。
督軍似乎也想起她替景元釗擋槍的往事,眼神頓時柔和了。
「周龍頭病重了,周君望可能會接手一些事,他可值得扶持嗎?」督軍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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