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督軍給景仲凜簡單辦了個葬禮。
賀夢闌鬧了起來。
「仲凜己經沒了,怎麼葬禮能隨意糊弄?要給他封官、配冥婚,再給他過繼一個兒子,替他摔盆。」賀夢闌哭着說。
督軍煩得要死,聽了這些話,幾乎要動手,被景斐妍攔住了。
賀夢闌暫時看管了起來,只景仲凜下葬那日出現。
她哭得昏了過去。
賀夢闌六個孩子,最愛景仲凜,對他寄予厚望,不成想他輕易遭了算計。
再次見到督軍,賀夢闌還是忍不住要衝他咆哮,讓他給景仲凜報仇。
督軍上車走了。
賀夢闌哭得斷氣,回家後躺下了。
景斐妍看着這一幕幕,望向她父親,狠狠攥了攥手指。
「你很享受她這樣的歇斯底里,是不是?你無視,裝作看不見,只會一次次更加激怒她。但凡你多看她一眼,多給她一點關心,她如何能變成這樣?」
不打不罵,難道就不是暴力嗎?
景斐妍突然明白了這點。
她看着賀夢闌,體會到了女人的悲哀。
哪怕是大夫人盛氏,在賀夢闌和西府看來,算是贏了很多,她不也得委屈求全嗎?
景斐妍不想這樣。
她既不想做自己母親,也不想做隱忍的大夫人盛氏,她要權勢。
葬禮結束,也到了年底,明天是除夕。
夫人跟他說,今年祭祖完她就要去承山腳下的宅子,跟顏心和顏心的祖母一起守歲。
「不想和賀氏相處,也不想跟老太太說話。」夫人說。
督軍能理解,卻也很煩躁。
他突然說:「今年祭祖,我帶副官去。你們都不要去了,就這樣過一年吧。等阿釗回來,重新給祖宗們翻墳上香。」
夫人:「老太太會生氣吧?大過年的。」
「還過什麼年!」督軍道。
「您除夕夜去哪裏?」夫人問。
年輕時候,督軍和他父親經常除夕夜在營地過年,這是主帥籠絡人心的好機會。
督軍這些年懶散了,手下有人可用,就廢了這條。
「……今年去駐地吧,讓遠山陪着我。」督軍說。
夫人:「行。」
盛遠山打算陪夫人和顏心過年的,只不過督軍那邊需要他去駐地,他只得先領了正事。
西府那邊聽說今年不用他們回老宅祭祖,悲痛的情緒上,又添了幾分忐忑與惶然。
「為什麼?阿爸不要我們了嗎?」最小的兒子景少恆問。
景斐妍派人去打聽。
大夫人盛氏與其他人也沒去祭祖,只督軍一個人完成了祭祀,身後是他的副官們捧帛、捧菜。
不是懲罰西府,西府眾人鬆了口氣。
顏心下午時接了夫人、景佳彤去她祖母的院子。
夜幕降臨時,院子裏點亮了大紅燈籠,晚飯前先放鞭炮,顏心親自去點燃引線。
她快速跑回來,站在屋檐下,跟夫人和祖母一起看庭院的鞭炮與煙花。
「阿釗,你現在人在何處?」
上蒼有靈的話,也該讓你回來了。
此刻的景元釗,靜靜坐在窗台,也看着庭院升騰的煙花。
此地聚集了很多華人,他們也過舊曆年,甚至還燒香祭祖。
「少爺。」
這稱呼,不是叫景元釗的。
他回頭,瞧見一個穿着灰鼠皮風氅的年輕人走進來,腳有點跛。
是阿松。
阿松真實年紀不過十六七歲,可他長高了、也壯實了些,又曬得黑黝黝,說他二十出頭也不違和。
他比較黑。
廣城的陽光充足,他是村子裏的孤兒,無父無母的,平時吃百家飯長大,到處野跑,把自己曬得黢黑。
景元釗遇到他的時候,他還沒有開始長個子,又瘦又小的。
從小男孩變成男人,似乎就是那麼一兩年的時間。
「貝勒爺叫你去吃飯。」阿松對景元釗說。
他現在叫松山郢,是東洋江戶一個小門第家的私生子。
江戶聚集的望族,哪怕只是小門第,也比關東平頭百姓顯赫無數倍。從小在廣城長大的阿松,說話居然有關西口音。
這種貴族口音。
景元釗不傻,他醒來後就明白:無父無母的野孩子阿松,並不是什麼孤兒,他一首都是東洋放在廣城的奸細之一。
有些間諜是長達幾十年的佈局,而不是三五年安插進去的。
前世阿松再也沒出現在顏心身邊,也許他後來是不用擔任間諜差事了,留在了東洋。
「今天過年?」景元釗問他。
阿松點頭:「是的,貝勒爺比較守舊,他要過年。」
「你們家都是貝勒爺的僕從?」景元釗問。
「以前家道中落,是貝勒爺扶持下,重新恢復了門庭,所以就投靠了他。」阿松說。
他的官話,比景元釗剛剛醒過來那段時間流暢了很多。
阿松的語言天賦極好,他想學就很快能學會。
又道,「跟你說個秘密,過完年貝勒爺要回國。」
景元釗心頭一跳,試探着問:「應該不會帶我吧?」
「你很重要,可你留在這裏,只是一個廢人。貝勒爺既然要回國,一定會帶你。」阿松說。
景元釗:「去東北?」
「去北城。」阿松道。
景元釗:「北城的張帥跟我父親結盟了,貝勒爺去做什麼?」
「你還不知道吧?張帥重病,只是對外隱瞞了消息;而張帥的長子,他在這裏留學的時候,跟我大哥關係很好;又跟貝勒爺很親厚。」阿松道。
景元釗冷笑了下:「看樣子,張家要變天了。」
「貝勒爺回去,說不定會做張家的女婿。」阿松說,「聽說張氏長子有意把妹妹嫁給貝勒爺。」
景元釗沉默聽着。
他與張南姝相處了兩年,她像他親妹一樣。
不成想,她的不幸即將開始。
「……你會去嗎?」景元釗問阿松。
阿松:「現在沒討論到我頭上,但我一定會爭取。我會保護你,你放心。我會平安讓你見到阿遠姐。」
景元釗點頭,又問他:「阿松,你到底叫她什麼?你之前不是這樣叫她的。」
「阿雲姐?」他學着廣城方言。
「對。」
「就是阿遠姐。我學當地土語,他們不知道一個人姓名時,會用各種稱呼。
阿遠姐是族裏遠房的親戚,族長也不知道她叫什麼,所以小孩子們叫她遠房的姐姐。
依照他們的方言習慣,順口就是阿遠妹、阿遠姐,是遠房姑娘的意思。」阿松說。
景元釗聽了,愣了愣,繼而啼笑皆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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