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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秋九月,宜城天氣不冷不熱,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,不濕悶。
顏心看着庭院的一株黃葵,發了片刻呆。
她在想事情。
「銀行那事,還會如前世那般進展嗎?」她自問。
這件事也不是她親歷的,只是前世聽大少爺姜益州提過。
白霜和盛遠山一起進來的,顏心也沒察覺。
盛遠山順着她的視線,也落到了黃葵上。
「這花很美?你看出神了。」他笑了笑。
聲音清冷。
顏心回神,眼前的黃葵花瓣簡單,開一種淡黃色的花,不濃烈嬌艷,無香又寡淡。
莫名像她最近的心情。
「這是南姝種的花。」顏心道。
「你想她了嗎?」盛遠山問。
顏心點頭。
盛遠山:「我去外地時,可想我?」
顏心微愣。
「早知道也給你種些花,不至於我離開了你就忘記了。」他似逗趣,「什麼花能叫人想起我?」
顏心想了下這個問題。
什麼花呢?
她眼前想起了早春那一樹潔白梨花。輕盈、清傲,與舅舅一樣冷而潔淨。
——這話,她沒敢說出口。
也不吉利。
梨,同離。
盛遠山一時也沒想到,就轉移了話題:「外頭有人送信給你,我順道帶過來。」
「舅舅可以給白霜。」顏心說。
「我來坐坐,等會兒要走了。」盛遠山說,「送信的是張逢春?他看着老了幾歲。」
「之前嫂子的事,對他們夫妻倆打擊都很大。」顏心道。
張逢春的妻子被郭綺年踢掉了孩兒,內宮摘除,如今還在復健中,身體遠不及從前結實。
雖然夫妻倆相互扶持,更親密了些,到底是重大挫折,張逢春的確瞧着老了幾歲。
「人都會經歷磨難。」盛遠山道。
顏心招待他喝茶,沒看張逢春遞過來的信。
兩隻狗不知何時到了客廳,往顏心跟前湊。
盛遠山瞧見了白狗糯米,就道:「這狗己經不認識我了。」
「它只跟威武大將軍要好,跟我們也不算親。」顏心說。
盛遠山看着那隻碩大無朋的狼狗,笑道:「當得起這個名字,它被飼養得很好。」
「品種的緣故,它本就是大狗。」顏心道。
「阿釗送的狗,也要比旁人的兇猛些。」
顏心點頭。
提到他,心口密密麻麻的,有點酸痛。
盛遠山見她情緒低落,沒有多坐,起身告辭了。
「阿釗,你人還活着,對嗎?」顏心將他的掛墜緊緊貼在心口,「你什麼時候回來?」
她的心,一陣抽痛。
景元釗無所察覺。
他再次意識到,他變成了鬼。他瞧見了另一世的顏心。
她被姜寺嶠欺辱、被章清雅羞辱,又被大太太拿在掌心。
她一個人孤零零在松香院。
松香院還是那個松香院,景元釗常去的,他很熟悉。然而,院子裏沒有程嫂和半夏。
陌生的傭人,尤其是一個年輕女傭,有幾分姿色,對顏心極其不恭敬。
顏心有了身孕,也沒得到太多的優待。
姜寺嶠絕大多數時候都不在松香院,景元釗看到的永遠是顏心一個人。
她孕吐得厲害,吃不下飯,那段日子消瘦得可憐。為了孩子,她強迫自己多吃些。
景元釗都看得出,那些菜不夠新鮮,還放葷油。
她孕吐時候聞不得葷油。
他看着她的無力,很想抱抱她。他的心和她一樣,浸泡在冰涼的水裏,酸軟寒冷。
顏心的孕期過得沉甸甸的。
然而,她對孩子充滿了期待。她太寂寞了,景元釗看得出來。
她沒有任何牽絆。
丈夫神龍見首不見尾,身邊沒一個是她的人,婆家其他人待她並無善意。
她時常摸着小腹,與孩子說話。
她催動的時候,疼得死去活來,姜寺嶠仍不在她身邊。
景元釗看着她在產房裏掙扎,接生婆還說她嬌氣:「少奶奶也是大夫,生孩子而己,別太當回事。」
有時候安慰人,需要把大事說小,可這接生婆分明就是嘲諷的語氣。
顏心疼得痙攣,死死咬住唇,唇上都咬破了。
她苦熬着把孩子生了。
景元釗似一陣風飄蕩着,看着她誕下了孩子。
他是鬼,沒有男人該有的喜怒哀樂。他仿佛全在體會她的心情。
所以在那個瞬間,他也很開心,替她高興。
她會有一個牽絆的。
孩子落下時,她似斷氣般昏死過去了。
「……不行了,太太,還沒喘上氣就過去了。」接生婆對姜家大太太章氏說。
章氏沒看那渾身發紫的孩子。
「要不,給少奶奶看一眼再拿去埋了?」接生婆問。
章氏把她送了出去。
顏心昏睡了約莫兩個鍾才醒。
她醒來時,服侍她的女傭卻告訴她:「孩子很好,就是有點小。抱出去洗澡了,一會兒再給您抱進來。」
景元釗詫異看着這一幕。
片刻後,大太太章氏抱了個洗得乾乾淨淨的嬰兒進來。
這個嬰兒,很明顯不是剛出生的,而是出生了好幾天,和剛出生那種嬰孩不一樣。
顏心頭一回當媽,她沒覺得哪裏不對勁;產房內又昏暗。
她抱着孩子,貼着他的臉,一雙眼裏都是笑意:「取名字了嗎?」
「珠珠兒。」一陣風似的景元釗,輕輕柔柔摸她的臉,「珠珠兒,你就是一首被人這樣欺負的嗎?」
怪不得你沉甸甸的,總是很痛苦。
怪不得姜家所有人都得死。
自作孽不可活,他們不該把玩你的痛苦。
景元釗可能又流淌了眼淚。
他的心,酸楚難當。他一輩子沒體會過這種情緒。
顏心明明很開心的,抱着孩子滿心喜悅,景元釗眼淚卻流淌不停。
她連僅有的歡喜,都是假的。
她太苦了。
不是命運苛待她,而是這些人,他們故意折磨她。
她明明從不與人爭搶,也不與人齟齬,安安靜靜過她的日子。
姜寺嶠那條狗,他死得太便宜了,景元釗真應該早點剁了他。
「至霄,很好聽的名字。」景元釗聽到顏心這樣低低說着。
他想起,姜寺嶠的庶子姜至霄出生的那晚,顏心急忙叫他回來。
她第一次請他吻吻她。
她說她害怕,怕分不清夢境與現實。
她也說,她怕生逆子。
這個抱來的孩子,將來會是她另一個痛苦的源頭。
屬於顏心的凌遲,才剛剛開始。景元釗眼睜睜看着,無能為力。
他在哪裏呢?
這一世的自己,明明被顏心所救,他親眼所見的。為何現在他完全不見了,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?
*
第二更晚些,中午12點,又沒存稿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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