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宜城附近的莊子上,幾個下人聚在一起。
顏家二太太吩咐王媽,要把顏心折磨得生不如死,又不能真的死了。要她懷着身孕,說她被土匪糟蹋了。
景元釗聽幾個下人的對話,顏心是偷偷從家裏跑去廣城,替她祖父看墳的。
顏家的人並不知她去向。
只駱竹母女倆知道,但她們倆是藉口去北城,跟蹤顏心去了廣城的——主要是顏菀菀。
顏菀菀是駱竹唯一的孩子,她對這個女兒抱了極大希望,很慣她。
不成想,她們竟有大收穫,成功冒領了顏心的功勞。
「你們兩個小子逃吧,太太不會放過你們的,她會殺人滅口。」王媽說,「來旺,你姆媽我會照顧一二的,你也跑,跟小五子去香港討生活吧。」
兩個年輕人拿了王媽接濟的一點錢,真跑掉了。
王媽這個人,心狠手辣,又市儈貪婪。
兩個年輕人說動了她,她倒也沒繼續害顏心。
「六小姐,您能醒一醒嗎?」王媽停了她的藥。
然而那藥餵得時間長了,顏心始終痴痴傻傻的。
停了藥,她足足一個月才意識清醒過來。
在這個過程中,王媽找了一根玉勢,給顏心落了紅,用巾帕包裹着,將來好給駱竹交差。
顏心醒過來,卻很意外:「我在哪兒?」
老婦人也被她嚇一跳,小心翼翼看她神色:「您不記得了嗎?」
「我好像,打算偷偷去廣城,然後就……我不記得其他事了。」顏心說。
王媽很詫異。
她不知真假,偷偷觀察顏心,想看看她是不是假裝。
景元釗突然就明白了。
原來是腦袋受傷,又被灌了兩個多月的藥,顏心對廣城前後的事不記得了。
人近期的記憶比較短、比較淺,又因為遭遇了極大痛苦:被顏菀菀割傷、腦袋挨了一下,又昏沉。
景元釗想了下,這幾件事都是極其痛苦的。
超過了人承受能力的痛,人會自己迴避這些,這是腦子對身體的保護本能。
顏心的記憶力好,也許她不是真的忘記,而是刻意避免想起,特意去遺忘。
這段記憶就消失在她的腦海中了。
她也忘記了景元釗。
景元釗靜靜看着她,想要擁抱她。
他也許流淌了眼淚,可鬼並不會哭吧,為什麼他覺得眼睛濕漉漉的?
他無知無覺中,她己經受了這麼多的苦。
很快,駱竹母女回到了宜城,顏菀菀成了督軍府少帥的救命恩人;而駱竹陪着顏心的祖母來莊子上接顏心。
王媽是個很難描述的人。說她十惡不赦,她倒也沒傷害顏心,一路上伺候顏心的吃喝拉撒,很是盡心。
說她善,她又是配合駱竹,儘可能抹黑顏心。
她對老太太說:「被土匪搶走了,糟蹋得不成樣子。我老婆子,人家土匪就叫我伺候六小姐。
這不,那邊督軍府剿匪,土匪們被打散,我趕緊領着六小姐跑回來。別跟她提,她不想說這些。」
王媽一邊說,一邊哭。
顏心的祖母進房間,抱着她痛哭了一回。
「不能聲張,別跟任何人說。」顏心睡着的時候,她祖母和駱竹在她床前,說起了此事。
駱竹趁機說:「早點把她嫁出去吧,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。」
老太太同意了。
她又對駱竹說,「那個王媽,給她點錢打發了她出去。」
駱竹道是。
後來那婆子如何,景元釗就不知道了。依照那婆子的狡猾,她故意在駱竹下手之前先跑了。
就這樣,老太太叫駱竹替顏心挑選婆家。
選了幾家,老太太又不滿意。後來在顏心的衣櫃裏發現了姜寺嶠,駱竹說顏心和姜寺嶠私通。
為了遮掩秘密,駱竹要把顏心嫁給姜寺嶠。
老太太怕顏心的遭遇泄露,她自己受不住,同意了駱竹的建議。
顏心對此有點懵。
可她也沒強烈反對。
也許她意識到,她在家裏的日子會難過,駱竹和顏菀菀容不下她。
少女對婚姻生活,總有點不切實際的幻想;而姜寺嶠一雙桃花眼,很漂亮的皮囊,不是丑得心煩的浪蕩子。
顏心忐忑中,準備出嫁了。
景元釗看到她總一個人發呆。她並不喜歡姜寺嶠,只是對前途很迷茫。
這種發呆,倒也沒他遇到她時候的沉重與絕望,僅僅是一些忐忑縈繞着她。
「她嫁給姜寺嶠的日子不長。我遇到她時,她才嫁他幾日工夫。姜寺嶠怎麼傷她至此了?」景元釗自問。
現在的顏心,和那種遍體鱗傷、沉甸甸得像被黑暗吞噬的顏心,完全不同。
幾天的婚姻,怎麼將她摧殘成了那樣?
景元釗花了一兩年的時光,才把她身上的傷痕一點點修復。
「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?」他好奇想看到,卻又害怕看到。
顏心快要出嫁了。
很快,景元釗就會遇到她了。
「我可以做鬼,看看我與她的相遇,說不定還能看到那天盛柔貞的婚車爆炸。」景元釗想着。
然而,事情卻並不是朝他預想的那樣發展。
*
中秋節這日,顏心看望了祖母就趕回督軍府。
夫人在室內梳妝。
顏心走過去,和管事媽媽黛竹一起,幫夫人挑選衣衫。
「夫人,旅座來了。」有一個女傭進來稟道。
夫人:「我這裏還早,讓他先坐。」
「旅座說要見您,現在就要。」女傭為難。
夫人看了眼顏心。
顏心:「我出去瞧瞧。姆媽,您穿這件淡黃色旗袍,顯得您氣質好。」
她走出了臥房。
盛遠山表情沉重,冷白皮的肌膚越發沒了血色。
他湊近幾分,和顏心幾乎耳語。
事關重大,顏心沒後退,靜靜聽他講完,神色變了又變:「人死了嗎?」
盛遠山:「死了。」
「好,我去跟姆媽講。」顏心道。
夫人己經更衣,顏心讓眾人出去,她親自替夫人上妝。
然後,她把舅舅打聽到的消息,告訴了夫人。
夫人沉眸:「這是誰幹的?」
「不是景仲凜就是景斐妍。老宅的人肯定幫了忙。」顏心說。
夫人:「斐妍她有這個膽子的話,倒叫我刮目相看了。」
「姆媽,要不您稱病別去了。」顏心說,「我和舅舅、阿爸一起去,到時候我們安排一齣好戲,也叫他們看個熱鬧。」
夫人沉吟片刻。
她搖搖頭:「我不去,就是打草驚蛇。」
又冷冷笑了笑,「這點小伎倆,也配拿給我看。賀夢闌是個蠢貨,生出來的孩子倒是有能耐了。」
她叫顏心出去,把她那個擅長妝容的女傭再叫進來,重新替她上妝。
夫人打扮得珠光寶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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