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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老太太問,阿釗和珠珠兒什麼時候訂婚。」督軍說。
「只這話?」
「還有其他的話。老太太還說,珠珠兒到底改嫁,娘家又落魄。王家倒是有一女,就是王欽的妹妹……」
夫人沉了臉:「我娘家也落魄,老太太到底是嫌珠珠兒,還是嫌我?」
「所以她沒敢和你說,只敢告訴我。我這個嬸嬸,一輩子聰明都在點子上。」督軍笑道。
夫人冷嗤了聲。
她又問,「王家的姑娘,也想嫁督軍府?」
「老太太和王家走得近,又是那邊的姻親。她自己看王家哪哪都好。我瞧着不過如此。」督軍說。
夫人:「王家姑娘可以嫁仲凜。阿釗有珠珠兒了。」
有點生氣。
但她的氣,很快就消了。
心中浮動了一陣悲哀。
女人,往往被套上了一個身份,就沒了自己的面目。
西府的老太太,富貴老太君,有錢有人使喚,督軍又孝順她,她明明可以什麼都不操心的。
不管是督軍府還是西府,都不是她血脈。
情分這東西,縹緲得很。
督軍也沒往心裏去,只是和夫人說着瑣事。
家務瑣事上,他一向不瞞夫人。只因怕有隱瞞,引發更多的誤會,出事的時候耽誤夫人的判斷。
家裏的人情世故,督軍從不操心的,夫人會安排得妥妥帖帖。
所以,明知夫人聽到了不高興,督軍還是提醒了她:西府的老太太,可能暗中打景元釗婚事的主意。
不知是老太太自己的想法,還是其他人攛掇的。
顏心和景元釗、張南姝沒去城裏,而是去龍華寺賞燈。
元宵節,有貴客在龍華寺點一千盞花燈,極其絢麗,附近百姓都去圍觀。
「……這花燈是賀家點的。」顏心說。
景元釗和張南姝都不知道。
「哪個賀家?」
「就是西府二夫人的娘家。」顏心笑道,「賀家有個姑娘,之前生病了,家人去龍華寺祈福。姑娘就病好了,特來還願。」
這是上輩子的事。
上輩子,顏心也帶着姜至霄去龍華寺賞燈了。
她聽到旁邊有人特意介紹過。
——做了好事,也需要留名。
「咱們還去嗎?」張南姝問。
景元釗不以為意:「為什麼不去?他們點了,我們就去看。」
和前世一樣,晚上人特別多,摩肩接踵,隔着好幾里地就停滿了馬車。
景元釗尋個空地,停好了汽車,和顏心、張南姝往龍華寺去。
他們身後,跟着另一輛汽車,除了景元釗的副官長唐白,也有白霜和其他幾名副官。
張南姝的副官們,則是另一輛車。
跟着停好了車,顏心走了過來。
她對白霜說:「少帥保護我和南姝,你也去逛逛。副官長,少帥讓你也去賞燈。」
景元釗有好幾個暗哨跟着,白霜和唐白都可以放鬆放鬆。
白霜對顏心言聽計從,從不質疑,當即點頭:「好。」
人很多,不用當差的白霜,擠在人群里也沒覺得多自在。
她隨意到處看看。
有人看她,她敏銳察覺到了,立馬望過去。
「白霜。」那人叫她。
她瞧見一男人,挺拔高大,手裏拎了一盞小小花燈。
他穿黑狐皮大氅。
這種狐皮大氅,厚重蓬鬆,身段稍微矮几分都顯得難看。想要穿出貴氣,非得高個子、肩膀寬而平,才顯得雍容。
眼前這男人,便有這種氣勢。
只是那盞花燈,與他格格不入。
他幾步上前:「我看着就是你。現在人沒幾個像你這樣盤頭髮。」
他看白霜頭頂。
白霜冷了臉,淡淡回應:「郭少爺有事嗎?」
「都是來賞燈的,能有什麼事?」郭霆笑道。
白霜:「我在當差。」
「你主子早走遠了。當差像你這樣的,會被打死。我看你剛剛漫無目的走着,分明是閒的。」郭霆道。
白霜擰眉。
郭霆卻在看她。
大冬天的晚上,她穿單褲,系上褲腳,單鞋;上身穿小襖。
小襖看着很輕薄,但領口和袖口都露出毛邊,這是灰鼠皮里襯的襖。輕薄、保暖,方便她隨時施展拳腳。
後腰處,鼓起一塊,那是放了一支手槍。
她整個人無比流暢,結實又緊緻,似打磨了千百回的木樁,堅韌無比。
郭霆看着她,心裏升騰起一些暖意。
他把手裏花燈遞給她:「送你,我剛買的。」
白霜的眉頭蹙得更深,重複剛剛的話:「我在當差。」
郭霆反駁她的,她半句都沒聽到,堅稱自己還在當差,只差叫他「滾遠點」。
那點警惕與煩躁,都在她眉心。
「白霜,我想同你交個朋友。咱們都是習武的,平時可以私下裏切磋幾招。」郭霆道。
白霜忍着怒氣,皮笑肉不笑:「好說,郭少爺。等我休沐的時候,別說交朋友,認個乾親都使得。我現在當差。」
郭霆:「……」
白霜自己往前走,沒接他的花燈。
她走到了僻靜處,目光留意到郭霆是和郭綺年一起來的,餘光掃了下,避開了。
她特意要避開,郭霆就很難再人群里再發現她了。
通往龍華寺的山路上,此刻點綴了千百盞精美花燈,也有小販擺攤售賣花燈與點心。
賞燈的人,幾乎每個人手裏都拎一盞燈,不停往上,似游曳的火龍。
郭霆再也找不到白霜,輕輕嘆了口氣。
他妹妹郭綺年走了過來。
兄妹倆同樣的狐皮大氅,同樣的富貴雍容。
「茅坑裏的石頭,又硬又臭,不開竅。」郭綺年冷哼道,「你己經給她面子了,哥。」
郭霆有點不悅:「不要這樣說她。」
「你也是蠢。有些女人,好言好語她不吃,非要用鞭子伺候她,她才懂聽話。賤奴才,在你面前也敢拿喬。」郭綺年說。
郭霆倏然發怒:「住口!」
他聲音不高,卻似有雷霆盛怒。
郭綺年從小被他寵到大,還沒受過這樣的呵斥,不由驚住。
「我說過了綺年,我喜歡她。我心愛的女人,你不得詆毀。否則,你就是不敬我。」郭霆冷着臉說。
郭綺年怔怔的,臉色也很難看:「你喜歡她什麼?」
「瞧她處處順眼,而且在她面前犯怵,怕說話做事惹了她不開心。這就是喜歡。」郭霆說。
郭綺年:「……」
她不快,轉過臉去,低低冷哼了聲,「男人都犯賤,你也不例外。」
郭霆收了怒氣,笑道:「的確。花燈還要不要?」
「不要!你沒送出去的,別想糊弄我。重新去買。」郭綺年說。
郭霆又擠到小販跟前,重新挑了一盞很好看的白兔花燈給郭綺年。
他自己仍拎着這盞沒送出去的,並沒有丟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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