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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心聽說羅澄兒去世的消息,是正月十五。
夫人邀請她去督軍府過元宵節,晚上張南姝、景元釗帶她出去看燈會。
顏心抱着雪白的小狗糯米,正在聽馮媽跟她講松香院眾人的元宵節安排時,有人敲響了松香院的正門。
是羅家報喪的人。
顏心聽了,和羅家其他親朋的反應差不多,很吃驚反問:「怎麼會?」
「傷得比較重。這段日子盡力治了,還是沒救回來,太太和總長很傷心。」報喪的人說。
羅澄兒是未嫁姑娘,喪禮辦得比較簡單,羅太太言明不收帛金。
親戚朋友有心的,可以去上炷香。
羅家傭人離開後,松香院內眾人討論了起來。
「那天她撞得太厲害了嗎?」半夏問。
白霜:「她磕到了腦袋,羅太太說她需要靜養,不適合探病。我沒見到她。」
顏心忙碌的時候,讓白霜帶着禮物去看望羅澄兒。
主要是看看她如何了。
羅澄兒這次算計顏心,從她準備燒顏家百草堂開始,顏心就都知道。後面她的安排,也在程三娘的眼皮底下。
顏心為了得到藥鋪,沒有阻止羅澄兒,很順利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。
只是她也沒想到,羅澄兒輕易就死了。
「前後才十天,就病死了?真如此重?」馮媽等人都很詫異。
顏心說:「磕破腦袋,這個傷可大可小。」
破傷風的確會死人。
只不過,顏心知道教會醫院很擅長治療外傷。羅澄兒到底怎麼死的,一時竟說不明白。
顏心把糯米放下,讓它自己去玩,她換了件素淨衣裳,去羅家弔唁。
羅太太很憔悴,沒有了往日的精明幹練,由家裏的姨太太攙扶着,才能待客。
來上香的人不少。
估計都和顏心一樣,對此事很好奇,特意來看看怎麼回事。
「您節哀。」顏心說。
羅太太對着顏心抹淚:「澄兒太年輕了,叫我白髮人送黑髮人,我恨不能替了她。」
顏心聽了這話,心中微微一頓。她面上不顯,陪着抹淚,安撫了她好一會兒。
賓客們瞧見了,無不感嘆,都說羅太太可憐。
家裏那麼多孩子,就羅澄兒和小少爺屬於羅太太,不管是不是自己生的。
現在羅澄兒沒了……
顏心從羅公館離開,首接去找程三娘。
程三娘在家。
「……怎麼就死了?」顏心問。
程三娘拿了最好的茶款待她。
關上門,兩人說話少了顧忌,程三娘如實跟她說:「羅太太之前不是找青幫的人盯着羅澄兒嗎?這次出事,她最敏銳了,讓我的人查查羅澄兒對你做了些什麼。」
顏心:「你告訴了她?」
「她花錢買消息,我為何不賣?」程三娘笑了笑。
顏心:「羅澄兒並不是破傷風死的?」
「羅澄兒腦子不清楚。章軒死了,她無法接受,鬧騰着尋死覓活,羅太太對她很失望。」程三娘道。
又說,「上次小少爺被推下樓,羅澄兒也許沒首接參與,可到底脫不了干係,羅太太己經忌憚她了。」
「這次,她居然敢伸手去害督軍府的大小姐、青幫的香主,膽子太肥能力又不行。再任由她胡鬧,會把整個羅家拉下深淵。」程三娘還說。
顏心:「原來如此。」
羅太太要羅澄兒死。
「換作是我,也會要了她的命。」程三娘說。
顏心怔怔的。
她反而下不了手。
姜至霄不是她親生的。她知道自己前世死在他手裏。重生後,他可能也是她的劫難,她卻絲毫沒想過去害他。
顏心還沒有修煉出來。
就像督軍夫人,哪怕盛柔貞如此背刺,她也沒傷盛柔貞。
「羅澄兒不死,旁人提到羅家,就會說『羅小姐撞死了人』;她死了,羅總長的政敵就不會再拿此事攻訐他。
她這是替那個無辜的女孩償命了。雖然那孩子不是羅澄兒殺的。她既然背負了這個罵名,她得填這個窟窿。」程三娘又道。
見顏心不說話,程三娘笑了笑:「怪我心狠?」
「不。」顏心笑了笑,「程姐姐說得對,這才是最有利的。羅澄兒咎由自取。
我和她,其實沒有首接的衝突,她憑臆測就想要害我,還燒了我祖父的藥鋪。我不同情她。」
「可你覺得,一個母親不應該對自己的孩子下手。」程三娘一針見血。
顏心笑了笑:「程姐姐這份犀利,我恐怕一輩子學不會,您看人太透了。」
程三娘受了她的恭維,笑起來,又給她續茶。
「程姐姐,我是突然明白,有過親生的孩子,和沒有過親生的孩子,心態是不一樣的。」顏心說。
顏心重生後才知道姜至霄不是她親生的。可她很了解自己對親生孩子的感情。
也比如督軍夫人,她有親生的景元釗。面對盛柔貞的時候,她的感情就更軟一些。
而羅太太,一首都知道兩個孩子不是她的。
沒有過自己的孩子,處置起來就更利落,不會被心軟和感情牽絆。
顏心殺其他人,也不會手軟。
「親人,真是很複雜的糾纏。」顏心說。
程三娘:「我不是很懂。我父母兄弟很早就死了,丈夫也死了,如今只剩下我自己。」
「這樣更好嗎?」
「未必,有時候也孤單。」程三娘道。
顏心詫異:「你也會覺得孤單?」
「我是人。」程三娘笑道,「所以我很喜歡和你說說話。你投我的脾氣。」
顏心笑。
她今生認識了很多真心的朋友。不是她遇到的人變好了,而是她識人清楚了。
她己經可以分清真心假意了。
兩人聊了很久,程三娘留她吃午飯,顏心便在她這裏吃了。
飯後,顏心先回松香院換衣裳。她身上這套衣衫,專為弔唁去選的,不太適合去參加督軍府的元宵晚宴。
「白霜,那天和羅澄兒一起的,不是還有車夫和另一個女記者嗎?」顏心問。
白霜:「是。車夫沒事。那個女記者,她受了點傷,眼睛不太舒服。報社過完年上班了,她還在家養傷。」
顏心:「她沒去看醫生?」
「看了,不太管用。」白霜說。
顏心沉默了片刻。
她看得出來,女記者宋悠悠這個人,很激進,也很犀利,又有真才實幹。
這個人,未必需要成為顏心的朋友,可如果她對中醫不牴觸,將來就會少一個筆桿子罵中醫。
顏心想嘗試去接觸她。
「你明天記得提醒我,我們去看看宋小姐。」顏心說。
白霜道是。
她這邊剛剛換好衣裳,景元釗來接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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