恰好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拎着兩個袋子走進廚房裏來……
男子聞言,狠狠一震。
嚴甯……
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?
565天!
一年六個月零十八天!
自她走後,所有人對她的名字包括與她有關的事在他面前都三緘其口,仿佛大家根本就不認識她,仿佛她這個人從來就沒存在過……
他在等!
等她回來!
帝都是她的家,這裏有她的家人,這裏對她而言雖然有很多的痛苦,但也有很多愛她的人,他就不信她不回來!
嗯,他相信她總會回來的。
他也相信,只要自己心裏能一直保持着這個信念,就一定能等到她回來。
等待一個不知何時才會歸家的人,過程是極其煎熬和漫長的,用「度日如年」來形容,再貼切不過。
他等過了春去,等過了冬來,等了一天又一天,一月又一月,直到今日,他已經足足等了565天。
兩個月前六少結婚,他暗自歡喜,以為六少結婚她一定會回來的,然而他失望了。
她沒有回來!
連唯一的親哥哥結婚,她都沒有回來。
雖然六少和魏家小姐沒有辦喜酒,但六少一定是有跟她說過的,所以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哥哥結婚的事。
但她就是沒有回來!
六少結婚的前一晚,他興奮激動得整宿沒睡,以為第二天就能看到她了,以為分別一年多他們終於又可以再見面了,以為……
然而統統都只是他的自以為!
他從早等到晚,一整天神經都繃得緊緊的,甚至連久別重逢第一句話該跟她說什麼都想好了,可最終,他並沒有等到她。
然後他又繼續等,他想再過不久就是小太子的生日了,小太子的第一個生日,她這個做姐姐的,不可能還不回來的吧……
今天,終於是小太子的生日了!
昨晚,他又是一宿沒睡。
可大半天過去了,眼看就快到飯點了,卻還是不見她的人影……
看來,她今天還是不會回來,他又要失望而歸了。
還是不願回來嗎?
沒關係,他等!
不管還要等多少個春夏秋冬,不管還要等多少個565天,他都等!
他非要等到她回來不可!!
雲裳話音剛落,歐晴本想回答,卻瞟到霍冬拎着東西進入了廚房,連忙用手肘偷偷去撞雲裳……
感覺到媽媽的輕撞,雲裳不解,緊接着也看到了面無表情的霍冬。
怔愣不過一秒,雲裳就回過神來,立馬轉頭看向窗外,噙着笑狀似漫不經心地轉移話題,「哇,今天天氣不錯啊,帝都應該難得看到這樣的好天氣吧?」
「是啊是啊,今天天氣真好……」歐晴看都沒看就點頭附和,不善撒謊的她,緊張得心如打鼓。
生怕被霍冬看出什麼端倪。
霍冬那張冷峻帥氣的臉龐,一如既往的冷漠冰寒,拎着東西徑直朝着流理台走去。
「呀,冬子,你回來啦。」歐晴訕笑,突然抬頭看着霍冬揚聲道,假裝剛看到他。
「嗯。」霍冬目不斜視,沒有看歐晴和雲裳。
「擱這兒吧,擱這兒吧。」歐晴連忙指着流理台的左邊位置,在看到霍冬把東西放下之後,又熱情地問他,「渴嗎?要喝水嗎?」
「不用!」霍冬搖頭,冷峻的臉龐還是看不出絲毫情緒。
放下東西,他沒有逗留,甚至沒有多說什麼或是多問什麼,轉身就離開了。
直到霍冬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廚房門外,歐晴才折回雲裳的身邊,一邊幫着擇菜,一邊幽幽輕嘆。
「已經回來了。」
歐晴在嘆了口氣之後,突然沒頭沒腦地輕輕冒出一句。
「什麼?」雲裳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歐晴歪頭過去,神秘兮兮地靠近女兒的耳邊,壓低聲音吐出兩個字,「小七。」
雲裳微微蹙眉,愣了兩秒,倏地瞠大雙眼驚叫,「回來了……唔……」
「噓,你小聲點。」歐晴慌忙伸手捂住女兒的嘴,一邊探頭朝着門口瞅,一邊壓抑輕斥。
很顯然是擔心會被霍冬聽到。
幾秒之後。
「噫——」雲裳抓開媽媽的手,嫌棄地狠狠皺眉,「歐小晴你的手那麼髒!!」
擇了菜都沒洗手就來捂她的嘴真的好嗎?!
「哎呀,對不起對不起……誰叫你咋咋呼呼的!」歐晴下意識地道歉,可說着說着突然反應過來,板起臉不悅地呵斥女兒。
「啥時候回來的?」雲裳忍不住好奇地問。
「好幾天了。」歐晴一邊注意着外面的動靜謹防有人過來,一邊小小聲地說。
嗯,嚴甯回來了。
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,現在就瞞着霍冬一個人。
對於霍冬和嚴甯之間那點事兒,歐晴後來問了嚴謹堯和嚴楚斐,把來龍去脈都了解得差不多了。
她也覺得霍冬不對,但這一年多里看着那個高高壯壯的男孩子始終冷峻沉默、鬱鬱寡歡,又覺得他很可憐……
嗯,自從小七走後,霍冬變得越發淡漠寡言惜字如金,幾乎沒有看見他笑過。
雲裳早在兩年前就看出嚴甯和霍冬有一腿了,所以閒來無事時,旁敲側擊地從媽媽嘴裏套出了霍冬和嚴甯的故事。
「那她今天會回來吃飯嗎?」雲裳也壓低聲音問。
歐晴瞟了眼客廳,然後撇嘴嘆氣,輕輕搖了搖頭。
明知霍冬今天會在,小七又怎麼可能會回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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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裳從廚房裏出來。
她一邊用紙巾擦拭着濕漉漉的雙手,一邊朝着客廳的沙發走去。
走近一看,她嗷地叫了起來——
「哎喲我去!郁睿陽!你居然搶你舅舅的奶喝?你還要不要臉啊?!」
只見沙發邊,嚴蕭楠坐在嬰兒車裏,郁睿陽站在嬰兒床旁,本應在嚴蕭楠手裏的奶瓶,此刻正在郁睿陽的嘴裏……
雲裳哭笑不得地叫嚷着,一個大步衝上去把兒子捧在手裏正吮得津津有味的奶瓶劈手奪走。
手裏的奶瓶被搶走了,郁睿陽仰着小臉茫然地望着好像又生氣了的媽媽,一副「我又做錯什麼了嗎」的無辜表情。
不止郁睿陽被嚇到了,連嚴蕭楠也癟了嘴,被搶了奶瓶都沒哭,這會兒倒是有點被姐姐的大嗓門嚇到了。
「你又吼啥?!」
歐晴從廚房裏跑出來,對雲裳皺眉輕喝。
雲裳指着自己正仰着小臉呆萌又無辜的兒子,一本正經地告狀,「他搶你兒子奶喝。」
「搶就搶唄,再沖一罐不就行了,咋咋呼呼幹什麼你!」歐晴氣得衝上去就在女兒手臂上用力拍了一下,然後一手把奶瓶奪過去,再笑米米地彎腰把奶瓶遞還給小外孫,「來,陽陽。」
郁睿陽瞅了瞅媽媽,本是想等媽媽點頭再接,可終究是沒能擋住美食的you惑,不待媽媽同意就伸手接過了外婆手裏的奶瓶,一口含在嘴裏,咕嚕咕嚕,滿足愜意地又喝了起來。
雲裳扶額,啼笑皆非,暗忖自己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小吃貨呢!
把奶瓶還給小外孫後,歐晴直起腰來,壓低聲音責備暴脾氣的女兒,「你說你這脾氣怎麼還是這樣?動不動就大呼小叫的嚇着孩子怎麼辦?」
「說話大聲點就能嚇着?這麼不經嚇那長大還有用啊?」雲裳翻了個白眼,大大咧咧地說道,撇嘴嫌棄。
「你——」歐晴氣結。
女兒這張嘴可厲害了,甭管是爭論啥,她這個當媽的就從來沒贏過。
「歐小晴,慈母多敗兒你知道嗎?我們小楠楠將來那是國之棟樑,你不能像當初寵我那樣,男孩和女孩的教育方式可是大大不一樣的!」雲裳神色嚴肅地看着媽媽,義正言辭地說,說完突然臉色一變,沖媽媽擠眉弄眼笑得又壞又賊,「要不這樣吧,你把小楠楠給我,我幫你養,這樣陽陽也可以有個伴。」
免得郁大爺總用「陽陽沒伴兒」的藉口讓她生二胎。
「好啊!」歐晴一口答應,豪爽得讓雲裳驚訝至極,然而下一秒,她又笑米米地補上一句,「你去跟你爸說,只要他同意,我絕對沒問題。」
雲裳臉上的笑,頓時僵在嘴角。
老來得子的總統大人會把寶貝兒子給別人才有鬼!
即便這個「別人」是他的親生女兒!
得!
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!
歐小晴在殲詐狡猾的四大爺身邊近兩年,也開始變得狡詐腹黑了啊!
哎,媽媽越來越聰明了,懂得把四大爺搬出來做擋箭牌了,看來以後再想忽悠媽媽是不太可能了。
雲裳表示很惆悵。
說着說着,歐晴突然想起了什麼,狠狠蹙眉,左右轉頭到處看,「對哦,你爸爸呢?讓他看孩子,他人呢?」
雲裳搖頭,表示不知。
「嚴謹堯。」歐晴揚聲喊,有點氣呼呼的。
沒回應。
「嚴謹堯!」歐晴加大了音量。
心裏的火也增多了點。
還是沒人回應。
「嚴、謹、堯!!」歐晴火了。
一字一頓,吼得地動山搖。
雲裳挑眉,瞅着發飆的媽媽,眼底難掩驚訝之色。
不過短短兩月未見,媽媽脾氣見長啊!
郁睿陽感覺到了漂亮外婆的怒意,一手抱着奶瓶,一手抱着媽媽的腿,怯怯地躲起來,怕被漂亮外婆的怒火燒到自己。
「怎麼了?」嚴謹堯從二樓的護欄匆忙探出頭來。
邊問邊往樓下大步而來。
歐晴火得很,一時忘了還有女兒在場,張口就兇巴巴地衝着走上前來的嚴謹堯嚷道:「不是叫你看孩子的麼,你跑哪兒去了你?!」
「吼什麼吼!」嚴謹堯擰眉輕喝,完了又連忙放低語氣小聲解釋,「我就上樓拿個東西……」
歐晴不依不饒,憤憤叫道:「有什麼大不了的東西非得現在拿?不拿不行啊?等會兒再拿不行啊?你把兩個不能自理的孩子留在客廳,萬一磕着碰着——」
「有完沒完?!」嚴謹堯倏地一聲沉喝。
同時瞥了眼咕嚕嚕轉着大眼睛看好戲的女兒。
接收到嚴謹堯的提示,歐晴頓時噤聲。
糟糕!
她忘了家裏有小輩……
她居然當着孩子們的面吼他……
完了完了,他好面子得要死,她竟當着女兒如此掃他面子,他怕是饒不了她了……
歐晴一見嚴謹堯黑了臉,連忙嘴一憋,低着頭看着牙牙學語的兒子,難過「抽泣」,「我說我不生,你非要叫我生,我生了你又不管——」
嚴謹堯被歐晴念叨得受不了,索性直接低頭,以吻封緘。
「噫噫噫……」雲裳立馬捂眼,一手捂自己的,一手捂兒子的,嘴裏則誇張地拉長尾音,表示對父母如此旁若無人的親吻感到惡寒。
即便只是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,也成功讓歐晴滿腔怒火瞬時消散得無影無蹤。
害羞就夠她半天回不來神了,哪裏還能繼續發火。
雲裳話音未落,嚴謹堯就冷颼颼地瞟了女兒一眼,無聲警告。
那眼神好似在說「再嘲笑你父母你會吃不了兜着走」……
雲裳立馬斂去臉上的壞笑,蹲下來把兒子扯到嬰兒車旁,用嘴努了努車裏的嚴蕭楠,說:「兒子來,叫舅舅。」
郁睿陽微微皺眉,沒張嘴。
當然,他還小,並不理解「舅舅」的含義。
只是好奇為什麼媽媽叫車裏的小不點「小楠楠」,自己卻叫「舅舅」,為什麼他不是跟着媽媽一起叫「小楠楠」呢?
「叫吧兒子,沒錯的,他雖然比你小几個月,但他千真萬確就是你的舅舅!」雲裳笑米米地教導兒子。
嚴謹堯見狀,滿意。
可郁睿陽就是不開口。
「郁睿陽,你不叫的話,你外婆就不給你做像剛才那種超級好吃的餅乾了喲!」雲裳板着臉,又開始威脅了。
一聽說沒吃的了,郁睿陽不幹了,立馬就委屈地癟着嘴望向歐晴,「外婆……」
「做做做!外婆做!別哭呵,外婆一會兒就給你做,別聽你媽媽的。」歐晴見小傢伙要哭了,忙不迭地彎腰將他抱起來,連聲哄道。
歐晴一邊哄着小外孫,一邊順勢朝女兒踹出一腳。
雲裳敏捷地跳開,嬉皮笑臉地對媽媽眨眼,意思是「沒踹到沒踹到你沒踹到」……
歐晴真是哭笑不得。
正在這時,嚴楚斐和郁凌恆從陽台上進入客廳里來。
「楚斐,快開飯了,你去叫叫霍冬。」歐晴對臉色不太好的嚴楚斐輕聲說道。
「他回來了?」嚴楚斐皺眉。
他心情鬱悶,都沒注意到霍冬可有回來。
歐晴點頭,「嗯,回來有一會兒了。」
「人呢?」嚴楚斐轉動着眼珠子四下看了看。
歐晴用嘴努了努後花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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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冬從廚房出來後,去了後花園。
站在曾經嚴甯最喜歡的搖籃吊床的邊上,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曾住過的房間。
在嚴甯離開後不久,嚴謹堯嫌別墅空間太小又不安全,就和歐晴搬回了嚴家。
霍冬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煙,長時間注視着二樓的某個窗戶,想像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兒此刻就在窗戶前,甜甜地喊着「霍冬」,對他巧笑嫣然……
「少抽點煙!」
一聲輕喝,破空而來,不止打斷了他的痴心妄想,手裏的煙也同時被奪走。
他沒有動怒,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來人一眼。
低着頭摸出煙盒,抽出一支點上,繼續抽。
心情不好的嚴楚斐更暴躁了。
真想隨便找個茬跟他打一架,受點傷都無所謂,只要把心裏的火氣去掉就好。
可今天是小太子的生日,他若敢跟霍冬打架,把四叔惹毛了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。
所以想想還是算了吧。
「什麼時候回部隊?」嚴楚斐儘量不去看霍冬那副頹廢的神情,問。
一年前,霍冬要求調回帝都,所以現在兩人在同一個軍區。
而嚴楚斐正在做棄軍從商的準備……
霍冬吐出一口煙,淡淡回道,「明早。」
「嬸嬸跟你說了嗎?」嚴楚斐瞟了霍冬一眼,眼神有些複雜。
「什麼?」霍冬始終低着頭,一副對什麼都興趣缺缺的消沉模樣。
「郝將軍的小孫女,聽說剛留學回來,乖巧懂事長得也不錯,而且——喂!你又走!!」
嚴楚斐話未說完,霍冬突然轉身就走。
「每次跟你說正事兒你就走,你想逃避一輩子?!」嚴楚斐兩個大步追上去,擋住霍冬的去路,沒好氣地嚷道。
這一年多來,歐晴給霍冬介紹了好幾個女孩,可霍冬連女孩的照片都懶得看,一口回絕。
「我的事不用你操心!」霍冬終於抬眸看着嚴楚斐,冷冷說道。
「你以為我想操心啊,還不是——」嚴楚斐更沒好氣了,可叫到一半,他戛然而止。目光閃了閃,他改口道:「是嬸嬸在為你操心好嗎!」
霍冬沉默。
看他比以前更冷漠的樣子,嚴楚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,重重嘆了口氣,語重心長地勸道:「冬子,你也不小了,該成個家了——」
「六少覺得娶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然後每天相看兩相厭是件很舒服的事?!」霍冬冷笑,言辭間有着含沙射影的嫌疑。
「……」嚴楚斐臉色一沉。
家裏人都知道,六阿哥和魏家小姐是商政聯姻,彼此之間並無感情可言……
嚴楚斐忍。
咬着牙根深深吸了口氣,嚴楚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,「行,如果你實在不喜歡郝小姐,那我跟嬸嬸再商量商量,看看別家還有什麼合適的姑娘……」
合適的?
不是他喜歡的那個,找再多都不會合適!
霍冬低頭,掩飾着眼底的悲傷和不耐煩,從兜里拿出煙盒,抽出一支煙叼在嘴上,準備點火——
「叫你少抽點煙!!」嚴楚斐一手抽走霍冬嘴上的煙,擰眉喝道。
霍冬抬眸,極冷極冷地看着嚴楚斐。
心中怨氣,積壓已久,眼看就要破籠而出……
緊繃壓抑的氣氛,一觸即發。
突然,悅耳的手機鈴聲從嚴楚斐的口袋裏傳來。
「喂,七——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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