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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后目光呆滯緊盯李璋的臉,張了好幾次嘴,卻說不出一句話。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
剎那間她忘記呼吸,也不能夠呼吸。
像潮水洶湧,巨浪滔天傾瀉而下,而她沉入水底,在憋悶和撕扯中魂飛魄散。
她的兒子,讓她自請廢后?
這句話甚至不是皇帝說的。
雖然奴婢犯錯,罪責主子,但皇帝若有心袒護,裴氏若執意維護,遠不會到廢后那一步。
最多,最多禁足而已。
事實上,李璋是她生的第二個孩子。
她的第一個孩子是位公主,沒能養大。也因為此,李璋出生時,已經不是皇長子了。
立嫡立長。
雖說嫡在前,但皇帝對李瓏寄予厚望,讓皇后從不敢懈怠半分。
後來李瓏長大,得了兵權,又有朝臣擁護,終成心腹大患。
好在李瓏自作孽,被皇帝褫奪王位、囚禁終生。
但是皇子們已經一個個長大了,他們對太子位虎視眈眈。除掉一個,還有另一個。
李瓏、李琛,接下來呢,李璉?李璨?李策?就連她的親生兒子李璟,都不思輔佐兄長,而是和崔氏串通一氣,預謀奪位。
只有她,只有她一心一意為李璋鋪路。不惜犧牲掉另一個兒子的名譽前程,也要離間李策和李璟的關係,讓李璋順利登基。
可李璋呢?
他的眼神冰冷狠毒,甚至有深深的厭棄。
逼迫她自請廢后?若沒有我這個皇后,哪裏有你?哪裏有你嫡子的身份?若沒有裴氏壓制崔氏,太子不見得就是你!
皇后只覺得心寒徹骨。
她向前走了幾步,口中只是道:「你,你……」
未等再說什麼,已經天旋地轉站立不穩。
皇后搖搖晃晃,似失去了站立的力氣,摔下去。所有人都在冷眼看她,似乎只等着她自己摔死,少了這個麻煩。
只有一個人,跪行向前,接住了她的身子。
皇后勉強睜開眼。
那是李璟,是她視如棄子、一直傷害的兒子。
「母后,母后!」李璟呼喚着,眼神既痛又亂,絞盡腦汁維護自己的母親,「母后昏倒了,母后病了!御醫,林奉御!」
皇后的眼緩緩閉上,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。
昏倒的皇后被人抬去後殿醫治。
林奉御已經診斷出,皇后是肝氣鬱結、驚慌心悸,但皇帝問道:「只是心悸嗎?」
只是心悸嗎?
這句話大有玄機。
「這……」林奉御支支吾吾道,「病情會隨着時間變化,或減輕,或加重。微臣再去診脈。」
此時太子出聲。
他端正地跪在地上,眉心微蹙,偏頭看向林奉御。
眼眸深不見底,聲音充滿關切。
「查仔細些,以前賢妃娘娘就曾因為驚嚇,心亂癲狂數年之久。今晚杜瀟然下毒毒害五弟,母后驚怒交加,這才昏倒。」
心亂癲狂?
林奉御短促地吸了一口氣。
術業有專攻。
皇族朝臣,都不會對御醫指手畫腳。如果他們說了什麼,那便是希望得到什麼答案。
但是太子的答案,也是皇帝的意思嗎?
林奉御不敢去看皇帝的臉,他的耳朵豎起來,轉身時遲疑又小心地停了停。終於,聽到了皇帝的旨意。
「難為了皇后,舐犢情深,又因為治下不嚴,自責至此。」
殿內仍跪着很多人,各個噤聲不語,只有趙王抬頭,神情恍惚,卻忍住了想說的話。
林奉御走出大殿,心跳慌亂、腳步發虛。今晚過後,他得讓同僚為自己診診了。
雖說醫者不自醫,但他感覺自己的症狀,距離驚悸發瘋,已經不遠。
沒過多久,幾位御醫會診,再同時向皇帝稟告,說皇后因為受驚,神智已經失常。
太子李璋落淚,李璟扭頭看向葉嬌,葉嬌微微搖頭,示意他什麼都不要說。
歹毒的人理應得到懲罰,不管別人是否原諒皇后,葉嬌不原諒。
她敢跪在這裏交代事情始末,就做好了同皇后對峙的準備。
李璟難道要為這樣的母后承擔罪責嗎?
就連李璋都為了自保,放棄皇后。
沒有必要,他們面前坐着的,不是昏聵的紂王,而是賢明的君主。
皇帝今晚始終忍着。
忍着驚愕憤怒,忍着失望厭惡,他的神情不怒自威,說話時最大的聲音,也沒有傳出殿外。
但是他說的每句話,都像是鼓槌敲擊在眾人心上。
「皇后內事五枚統御後宮。今日因宮人投毒、擔心趙王,以至驚慌心悸、神智失常,無法統率六宮、母儀天下。今收回金冊、金寶,暫時安養在立政殿內。至於後宮諸事,暫交賢妃與白昭儀協管。」
收回金冊金寶,等同廢后,卻又沒有說「廢后」二字,是為裴氏和太子留着顏面。
養在立政殿內,便是不准出行,是禁足。
賢妃是李策的生母,讓賢妃協管後宮事宜,是在安撫李策。
而加上了白昭儀,恐怕是因為今晚主審案件的,是白泛兮吧。
總之,聖上並不想讓這件醜事天下皆知。
對外,只責備她沒有管束好宮人。
對內,希望他們不要再提。
皇帝說完這句話,便要起身離去。
天快亮了,也該去更衣上朝了。
他看着仍舊跪在殿內的眾人,對李璋道:「其餘的事,由你處置。」
李璋叩首,跪送皇帝離去。
太子的處置很簡單。
今日除他自己、趙王、楚王妃、白泛兮、林奉御以及皇帝的貼身親隨外,所有在這個大殿內的人,全部處死。
無論白泛兮審問的結果如何,無論是否與投毒有關,只要聽到了這些,見到了這些,一律死罪。
只有這樣,才能避免走漏風聲、醜聞傳播。
殿內哭聲一片。
有人要跑出去,卻發現殿門緊閉,禁軍守在外面。
有人癱軟在地,目光呆滯動彈不得。
白泛兮面露難色,質疑道:「可這些並未參加宮宴,只是服侍在這裏的宮婢內侍……」
「一律處死。」李璋神情肅重,對白泛兮施禮,「請太傅大人恩准。」
白泛兮是太子太傅,也便是太子的老師。太子這個時候突然稱他太傅,是要讓他看清形勢。
的確,為了幾個內侍宮婢,實在沒有必要得罪太子。
但是同樣質疑這個決定的還有葉嬌。
「請殿下慎重。」她站起身。
因為跪得太久,猛然站起,葉嬌雙腿酥麻僵硬難受,頭也有些暈。
李璋伸手就要拉她,被葉嬌轉身避過,正色道:「酒宴上的人無法饒恕,可這些在寢殿服侍的宮婢內侍,只有四人。殿下信不過他們,可以把他們送去立政殿,伺候皇后娘娘。」
這樣雖然禁足,但是能夠活命。
李璋卻不屑於考慮這樣的事。
「父皇讓本宮作主,」他看向葉嬌,道,「你可以到父皇那裏,為他們求情。」
內殿內幾個內侍宮婢仍然跪着,面色驚懼,看看葉嬌又看看太子,魂不附體肝膽俱裂。
其中有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女婢,跪着爬過來,攥住了葉嬌的衣袍。
這真是無妄之災。
知道自己是奴婢,命格下賤,卻不知道沒有犯錯也能被處死。
「去就去!」葉嬌說着就要往外走,卻被太子擋住。
他擋在葉嬌面前,因為站得太近,仿佛能感覺到葉嬌炙熱的呼吸。
太子低下頭,在這難得的接近中,低聲問道:「父皇今晚已經很疲累,王妃的孝道哪裏去了?」
葉嬌抬頭瞪着他。
一個覬覦弟媳的人,同她談孝道?
一個背叛生母的人,同她談孝道?
她不說話,只是鄙夷厭惡地看着李璋。
李璋在這樣的注視中收回視線,面色微動,道:「既然如此,這些人的性命暫時留着,容我明日向父皇稟告。」
殿門打開,禁軍已把殿外受審內侍宮婢拉出去處死。
這個時候,忽然有人擠進來,慌慌張張稟告。
「太子殿下,不好了!」
「怎麼?」李璋的身體一瞬間緊繃,脊背挺直面色陰冷。
「聖上昏厥,摔在花池子上了!」內侍跪地道,「好在御醫跟着,但聖上摔破了頭,昏迷不醒。」
……
註:解釋皇后「內事五枚」是什麼東西:五枚,是五項財權的統稱,印章像梅花,分五瓣。它監督皇帝執掌的五權,由皇族中母系執掌,同皇帝相互制衡、監督。在某一事情上,須由五個瓣同時落款,該指令才能得以執行。所以稱「外事五權,內事五枚」,也就是外掌權、內掌財。外分五權以運作,內分五枚以監督五權。
講真,皇后的權力其實挺大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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