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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稷下朝回來的時候,謝蘊正在處理宮務,看着倒是一如往常,還和蔡添喜商量了一下太后賀禮的事,然後將單子送了上來。
禮單是蔡添喜遞過來的,送完就識趣地退了下去,謝蘊遠遠地站着,離得比前幾天更遠了一些。
殷稷看着兩人之間的距離,心裏有些發悶,可仍舊下意識地看了眼她的手腕,雖然明知道自己阻攔得及時,她不可能傷到自己,可瞧見那手腕上沒有傷痕時,他還是鬆了口氣。
「這些事你一向處理得妥帖,就按照這個單子送吧。」
「是。」
謝蘊應了一聲,卻沒有上前來接回禮單,反而就那麼退了出去。
殷稷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,蔡添喜進來的時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:「皇上,您幹什麼呢?」
殷稷沒理他,扭頭朝窗外看了過去,謝蘊對他好像更疏離了。
「這謝姑娘更疏離了啊……」
心裏的話忽然被人說了出來,殷稷一頓,目光涼涼的看向蔡添喜,蔡添喜從感慨中回神,瞧見殷稷正盯着自己,不明所以地低頭打量了一眼,沒瞧見什麼地方不對勁,頗有些茫然:「皇上,怎麼了?」
殷稷扭開頭哼了一聲,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,總覺得自從那天嘲笑了蔡添喜之後,他就放肆了很多。 記住網址m.42zw.la
尤其是剛才那句話,怎麼聽怎麼像是嘲笑,他是把事情搞砸了,但又怎麼樣呢?又不是不能補救!
「用不着你伺候,下去吧。」
蔡添喜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裏招惹了他,以往被嫌棄他也就下去了,還樂得清閒呢,可現在不行。
「皇上,該用午膳了,這是御膳房遞上來的菜品單子……」
殷稷不大想吃,揮揮手就要把人攆下去,可在開口的瞬間忽然想到了什麼,嘴邊的話就變了:「都有什麼?」
殷稷鮮少問這些,難得開一次口,蔡添喜連忙報菜名:「回皇上,香茗是君山銀針,乾果是奶白棗寶,餑餑是豌豆糕……」
殷稷聽得有些不耐煩,皇家的鋪張不是一日兩日了,先前他不曾縮減用度的時候,單單幹果就是八樣。
「菜品有什麼?」
「油燜草菇,紅油鴨子,蟹肉雙筍絲,芙蓉雞片……」
殷稷咳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:「朕今天不想吃雞,把那菜賞下去吧。」
蔡添喜這才反應過來,皇帝怎麼忽然對菜品感興趣了,原來是為了這一出。
「是,奴才這就去賞給謝蘊姑娘。」
殷稷被戳穿了心思,臉上頗有些掛不住,卻難得沒有嘴硬,用沉默表示了同意。
御膳絡繹不絕地送上來,香氣混合在一起,只往鼻子裏鑽,然而殷稷卻看都沒看一眼,他裝模作樣地端起杯盞品茗,耳朵卻豎了起來,仔細聽着外頭的動靜——
「謝蘊姑娘,別忙了,皇上惦記着你愛吃這道菜,一筷子沒碰就讓給你送過來了。」
殷稷被茶水嗆了一下,他哪裏是惦記着謝蘊愛吃,他說的是他今天不想吃。
蔡添喜這混賬,年紀大了反倒學會胡扯了。
可畢竟也是個總管,為了這點小事就訓斥他也不妥,算了,就不和他計較了。
他放下杯盞拿起了筷子。
「勞煩公公跑這一趟,我剛吃過了,皇上賞的御膳公公用了吧。」
殷稷筷子一頓,半晌沒能伸出去。
不多時蔡添喜回來了,手裏那盤菜端出去什麼樣,端回來還是什麼樣。
殷稷硬生生折彎了手裏的銀筷子,蔡添喜連忙給他找台階下:「皇上,是奴才去遲了一步,謝蘊姑娘也是想吃的,就是吃不下……」
殷稷不動聲色地將筷子掰回去,臉上不動如山:「她愛吃不吃,賞你了。」
蔡添喜白撿了個便宜連忙謝恩,端着菜躲了出去,順帶很有眼力見地將周遭伺候的宮人都帶了下去。
等四下都沒了人,殷稷才丟了手裏的筷子。
他都已經示好了,謝蘊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借坡下驢?
難道是沒看懂?
他臉色糾結,午膳用的頗為心不在焉,隨後越想越覺得可能真的是不夠明顯。
要不,再試一次?
他自床頭的暗格里摸出一塊帕子,那料子看着很尋常,花樣也不特別,唯一能辨認身份的,就是右下角繡的一個謝字。
這是謝蘊的帕子,很久很久之前她送給自己的東西。
大概也是這乾元宮正殿裏,唯一一件和她有關的東西了。
殷稷眸色深沉,拇指一下下摩挲着那個謝字,不大愉悅的往事又要湧上來,卻在下一瞬就變成了謝蘊揮劍砍向自己手的樣子。
他心口一緊,呼吸急促了起來,他沒想過要謝蘊的命,只是想把自己受的委屈和痛苦都還給她,磨掉她那一身驕傲而已……沒必要鬧成這樣。
他抬手掐了掐眉心,喊人來奉茶,不出意外的不是謝蘊,以往這些活都是她親力親為的,但這次回來之後她就沒插過手。
殷稷喝了一口,他原本是打算找茬的,只要嚇得宮人們沒了辦法,謝蘊不想進來也得進來。
但他沒想到這丫頭送上來的茶竟然真的是燙的,猝不及防之下,被燙得一抖,杯盞立刻摔了下去。
宮女被嚇得一哆嗦,慌忙跪了下去:「奴婢該死!」
蔡添喜聽見動靜連忙進來:「皇上,怎麼了?」
殷稷正要說把那宮女遣出去,就瞧見謝蘊站在蔡添喜身後,遠遠地在看他。
剛才的惱怒頓時散了,他和顏悅色道:「不小心摔了而已,再奉一盞茶來。」
宮女連忙謝恩,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。
蔡添喜剛要上前查看,就見殷稷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了他身後,他福至心靈,喊住了正打算悄悄離開的謝蘊。
「謝姑娘,勞煩你收拾一下碎了的茶盞。」
謝蘊原本想拒絕的,可見殷稷走遠了便沒開口,放輕腳步走了進去,一片一片將碎了的茶盞撿了起來。
殷稷瞅准機會咳了兩聲,見謝蘊不理會,加重了力道:「咳咳……」
冷不丁口水嗆進了喉嚨,這咳嗽頓時情真意切起來。
謝蘊這才看過來:「皇上可要傳太醫?」
殷稷艱難地止住了咳嗽,晃着手裏的帕子裝模作樣地去擦嘴角:「不用。」
謝蘊便收回目光,繼續去撿碎片。
殷稷眉頭一皺,看了看自己的手,又看看謝蘊,抬手撥弄了兩下帕子,將那個謝字露了出來,然後又咳了一聲。
謝蘊再次看了過來,眉心蹙着:「皇上真的不用傳太醫嗎?」
傳什麼太醫,你看朕的手!
他用力晃了晃,謝蘊的注意力終於被吸引了過去,她大約還是記得那條帕子,臉色很明顯地有了波瀾,嘴唇也跟着微微一張。
這是有話要說!
殷稷下意識睜大了眼睛,可下一瞬謝蘊就又低下了頭,一言不發地收拾完東西走了。
殷稷怔住,在確定謝蘊真的離開之後,他看着那條帕子陷入了沉默,都這麼明顯了,還看不明白嗎?
難道非得用蔡添喜的那個法子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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