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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漢文不記得自己站了多久,他候在門外,身體已經十分疲憊了,可因為精神上的緊張他絲毫都沒有察覺,只剩了滿心滿眼的焦急。
「爹,我們真的能見到皇上嗎?」
他說着抻長了脖子往議政廳里看。
宋大善人連忙拽了下他的袖子:「不得無禮,這可是天子,不敬是要掉腦袋的。」
宋漢文被嚇得連忙低下頭,片刻後還是忍不住又瞄了一眼:「不知道皇上長什麼樣……」
「都讓你別亂看了……來之前你娘怎麼囑咐你的?你都忘了?」
說起這個宋漢文臉拉了下去,經了昨天弱冠禮上的那一遭,雖然宋夫人百般保證和那個年輕人沒有關係,可他心裏還是有個疙瘩。
「爹,你說昨天那人是誰啊?真是娘的遠方親戚?他來是想幹什麼?」
「你怎麼問起來沒完沒了?」宋大善人訓斥了一句,「你提的那麼多要求你娘都答應了,你還想怎麼樣?」
宋漢文癟癟嘴:「什麼叫我想怎麼樣?我就是覺得那個人討厭,一個遠方親戚,什麼破落戶,弄得和我娘關係多親近一樣,還特意找過來……爹,你以後別什麼人都放進來,說不定那就是來打秋風的。」
「你少說兩句……」 記住網址m.42zw.la
蔡添喜隱約聽見了說話聲,抬眼掃過來,目光很快鎖定在兩父子身上,臉色一沉,威嚴道:「肅靜!」
父子兩人連忙閉嘴低頭,可宋漢文畢竟年輕氣盛,不過片刻便又抬起來頭,他自覺這般舉動十分隱蔽,卻不防備一抬眼就瞧見蔡添喜還看着他,那雙眼睛犀利威嚴,唬的他心口一哆嗦。
這天家的奴才真是不一樣,明明是個閹人,卻如此氣派,比知府大人還要震懾人心。
他被看得再不敢抬頭。
蔡添喜卻因為他的舉動而生了些不喜,他不知道這兩人身份,只知道他剛才的所作所為很擔得起不敬二字。
他冷冷哼了一聲:「各位,得蒙陛下召見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,要是誰管不住自己,在御前失禮失儀,那這喜事可就要變喪事了,聽明白了嗎?」
宋漢文被說得頭皮發麻,冷汗都冒出來了,吭都沒敢吭一聲。
蔡添喜這才收回目光,冷不丁瞧見謝蘊從窗戶里探出頭來朝他招了招手,他一改剛才的威嚴模樣,笑臉如花的湊了上去:「姑娘有什麼吩咐?」
謝蘊聽他這麼說話頗有些不自在,打從那天在乾元宮當着王貴人的面說了那些話之後,蔡添喜的稱呼和態度就都變了。
她私下裏說了幾次,對方當面答應得好好的,一轉身就給忘了,敷衍得很不客氣。
謝蘊嘆了口氣,也懶得再費口舌:「是有件事想勞煩公公,那兩人……」
她伸手指了指宋家父子,「公公尋個藉口把人攆下去吧,皇上大約不想瞧見他們。」
蔡添喜一愣,只當她是看見了剛才發生的事,雖然心裏很贊同可還是搖了搖頭:「怕是不妥,都是有名單的,要是回頭追究起來……」
「有什麼岔子我擔着。」
見她話說到這份上,蔡添喜這才意識到大約不是什么小恩怨,連忙答應下來:「那姑娘稍後,我這就去安排。」
「別去了。」
鍾白的聲音忽然響起來,他從長廊一側走過來,黑着臉看謝蘊:「謝姑娘,我覺得該讓他們見見皇上,昨天不是很囂張嗎?還瞧不起皇上,那今天就得讓他們長長教訓……嚇死他們!」
他的心情謝蘊能理解,但眼下不是時候。
「鍾統領,不要意氣用事。」
鍾白梗着脖子不肯聽,謝蘊揉了下額角,只好和他詳細解釋:「統領有沒有想過,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?」
「還能是為什麼?想見一見皇上給自己臉上貼金唄!」
「還有呢?他們會出現在這裏是不是說明夫人沒有阻攔他們?你說這意味着什麼?」
鍾白被問愣了,茫然地撓了撓頭:「什麼啊?」
謝蘊嘆了口氣,既無奈又惆悵,她還以為開個頭鍾白就能自己想明白呢。
「這意味着這些年夫人沒有打聽過皇上的消息,但凡這六年裏她打聽過一次,再加上昨天的巧遇,她就該知道皇上如今的身份,也就絕對不會讓這父子二人來自取其辱。」
鍾白一僵,臉色這才慢慢變了。
「他大爺的。」
許久後鍾白才罵了一句,他看向蔡添喜,「不勞煩蔡公公了,我去攆人。」
他轉身要走,可就在這時候議政廳的門卻開了,揚州眾官員走了出來,知府傳了殷稷的話:「皇上召見,你們都進去吧,肅靜,恭敬,不得直視聖顏,明白嗎?」
人群立刻朝門口聚集了過去,這麼一走動,那父子兩人瞬間被人群淹沒,再也瞧不見了。
鍾白一急:「這怎麼辦?」
謝蘊沒再開口,只關窗進了門,殷稷還在和太守說話,大約是有些政務對方處理得不好,殷稷的眉頭擰着,唬得太守站都不敢站直,額頭更是沁滿了冷汗。
「皇上。」
她喊了一聲,打斷了兩人之間有些緊繃的氣氛,殷稷立刻抬頭看了過來,臉上的表情瞬間緩和了:「面做好了?」
「嗯,皇上現在用嗎?」
「不着急,先見完那些人再說。」
謝蘊頓了頓,不止沒有識趣地退下去,反而走得更近了一些,「再等下去面都坨了。」
殷稷略有些尷尬,小聲解釋:「他們在外頭等了些時辰了,還有不少花甲古稀的老人,不好再讓他們等了,一小會兒就好。」
這突變的語氣聽得太守一愣,忍不住抬頭看了過去,瞧見真的是殷稷之後,神情逐漸複雜。
就在幾個呼吸之前,他還被被殷稷詰問得不輕,那股無事不通,威嚴赫赫的樣子唬得他腿都要軟了,恨不得跪在地上說話,可現在……
他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謝蘊,對她的身份十分好奇,沒聽說皇上此行帶了后妃啊,這人是誰?
他不敢明目張胆的打量,只能極快地瞥了一眼。
對方雖未施脂粉卻仍舊明艷端莊,一身宮裝十分簡約,雖嘴角含笑卻多了一股矜貴,讓人多看一眼都有些自慚形穢。
皇上身邊的人果然不一樣。
太守低下頭再不敢亂看,逼着自己收斂了心神,琢磨着待會要怎麼轉移話題,好讓自己不至於在揚州百姓面前丟了顏面。
冷不丁倒是想起一個人來,對方剛剛弱冠,今年八月一下場就得了姑蘇解元,是難得的青年才俊,若將這人舉薦到皇帝面前,對方是不是就顧不得盤問他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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