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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稷對香穗的喜歡,完全出乎謝蘊的意料,這丫頭的確年輕鮮活,可宮裏最不缺的就是這樣的姑娘。
而且那般囂張的性子,也不像是殷稷會喜歡的……興許是有什麼特別之處她不曾發現吧。
她心思有些亂,明知道這是那兩人的事,和她沒什麼關係,可她的心臟卻還是一路沉了下去,收拾碎片的時候不留神就劃破了手,卻是半分都沒察覺到疼,反倒想起了殷稷那句話。
朕留下你,不是做這些的。
在殷稷心裏,香穗已經不只是個奴婢了嗎?
她忽然便有些待不住了,在她生病的那半個月裏,這座正殿是不是到處都是香穗的影子?
她有些倉皇地回了偏殿,卻是剛一進門就對上了秀秀急切的目光:「姑姑,我聽說香穗被留在正殿了,還去御書房伺候了,是真的嗎?」
一個「嗯」字就在嘴邊,謝蘊卻莫名開不了口。
可秀秀還是從她的反應里得到了答案,懊惱地直拍巴掌:「我就說她沒安好心,昨天要是能把她攔回去就好了。」
謝蘊搖了搖頭,都糾纏半個月了,情愫該有的早就有了,就算昨天攔回去了,又能怎麼樣呢?
殷稷看上的人,怎麼都攔不住的,他的執拗她最清楚不過。
「不提這些了……以後要更謹慎一些,她和我不大和睦。」
秀秀被囑咐得心裏戚戚然,無精打采地「哦」了一聲,又強打起精神來說去御膳房領飯菜,謝蘊沒有胃口,卻不願意表露出絲毫來,眼下她的任何一點異樣,都是旁人眼裏的笑話。
她只好強打起精神來囑咐秀秀:「快去快回。」
秀秀轉身跑走了,回來的時候跑得滿臉都是汗:「姑姑,姑姑,香穗,香穗她出事了!」
謝蘊擰眉,神情嚴肅了一些:「不許胡說。」
看殷稷的喜歡勁兒,說不得香穗日後真的會成為主子,她倒是無所謂,左右不過五年就能走,怎麼都能熬過去,可秀秀還太小,在宮裏的日子長着呢。
這麼大喊大叫的,若是被旁人聽了去,她少不了要添麻煩。
秀秀卻沒有如同以往那般,被她一訓斥就閉嘴,反而瘋狂搖頭:「不是,不是胡說……宮裏都傳遍了,香穗她衝撞了悅妃娘娘,被皇上下旨杖責,好些人說她血肉模糊地被扔回內侍省了,看那樣子,說不定熬不過來了。」
謝蘊懵了一下,本能地否認:「不可能,他那麼喜歡她……」
秀秀情緒十分激動,張嘴就打斷了她:「真的,奴婢剛才來的時候還看見地上有血呢。」
謝蘊說不出話來了,心口卻陡然涼了下去。
她不待見香穗,甚至可以說是厭惡,如果之前蔡添喜沒有將人帶走,她會狠狠教訓那丫頭一頓。
可這不妨礙她物傷其類,都是奴婢,前腳殷稷還能說出甜言蜜語,將人帶到御書房去,可後腳就能因為蕭寶寶把人打得生死不知。
那她呢?
如果有一天蕭寶寶對她動了殺心,殷稷是不是也會把她……
「怎麼回事,你說清楚。」
一個時辰前,御書房。
殷稷自下了朝便眉頭緊鎖,自古以來,官民利益大多是衝突的,要想為百姓謀福,少不得要和朝臣世家周旋。
往年都少不了這一遭,但今年衝突的格外激烈,尤以蕭家為首。
蕭家在朝為官者共二十六人,得以上朝的重臣足有七個,幾人凝成一股繩,渾然不顧他的帝王威嚴,帶頭頂撞。
殷稷一想到剛才朝堂上的亂象,腦仁就突突直跳,欽天監呈上來的摺子說得清楚明白,今年的寒潮會比以往更甚,若不能及時決斷,說不得會有多少百姓無辜枉死。
他嘆了口氣,翻開摺子看起來,卻是江南刺史呈上來的請安摺子,他無心理會,正打算隨手回一句什麼,卻瞧見摺子上說的是一件逸聞,講的是一七旬老朽,一生未出江南,未見雪景,忽見天上白絮飄灑,觸手即消,以為祥瑞之兆,不肯避閃,竟凝成雪人,活活凍死,屬實愚蠢。
殷稷臉色逐漸沉凝,就算是請安摺子,不講究規制,可這樣關乎人命的逸聞寫上來也算不得有趣。
對方這是在借逸聞之名,傳寒災已至之實。
可好好的奏摺不寫,為什麼要用這種法子?
莫非……有人從中作梗?
他神情越發冷厲,雖然很想將這樣的蛀蟲抓出來,可這麼大的膽子,這麼大的手筆,必然不會是小角色,眼下最緊要的還是處理江南的寒災。
四大世家……
他無意識地敲打着桌案,心裏隱約有了個法子,這次王竇蕭荀四家反應這般激烈,無非是戶部提出來的章程會比往年侵佔更多的世家利益,所以,想解決只有一個辦法,要拋出一個足夠分量的餌,引得他們讓步。
而眼下新妃入宮,還有什麼是比後位,比皇嗣更誘人的呢?
他眼底閃過一絲寒光:「來人。」
蔡添喜連忙進來:「皇上。」
「傳悅妃來陪朕用早膳。」
蔡添喜連忙出去傳話了,殷稷看着他的背影,心思急轉,后妃中蕭寶寶是心思最簡單直接的,若是他要借人之口將消息放出去,她是最好的選擇。
希望這遭利用,不會白費。
他忽而想起了謝家,當年謝家還在的時候,從未如眼下的王竇蕭荀四家一般和百姓奪利,若是謝家未倒,他也不必如此費盡心思算計。
只是可惜了,即便是百年清名,最終也沒能抵得過權欲薰心。
手邊忽然多了一杯溫熱的參茶,殷稷一怔,往事忽然竄了上來,當年他在蕭家過得事事不如意,便想走科舉的路子離開,他也曾在謝家的學舍里寄居過,天寒地凍之時,謝家那位大小姐便會吩咐人熬上熱燙的參湯,送於學舍里苦讀的學子。
可睜開眼睛,入眼的卻全然不是記憶里的那張臉。
他心裏湧起一股失望,卻又覺得自己很是莫名其妙,雖然當時他也稱讚過謝蘊純良仁善,可現在再看,也不過是她沽名釣譽的手段而已。
一家子人,都虛偽至極。
他揉了揉心口的厚厚的疤,將思緒都壓了下去:「朕不喊人,不用來伺候。」
香穗臉一紅,只當他是心疼自己伺候人辛苦,訥訥道了一聲不辛苦,戳在原地沒動彈。
殷稷又看完一封摺子才瞧見她還沒走,面露不耐:「還不下去?」
香穗連忙表忠心:「奴婢想在這裏伺候皇上……」
殷稷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,你想在這裏就在這裏?
他嫌惡的扭開頭:「謝蘊說得對,你果然是不懂規矩,滾下去。」
香穗好不容易才等來這麼一個機會獻殷勤,卻沒想到他是這幅態度,心裏頓時十分委屈,卻不敢發作,只能訕訕退了下去。
她不敢記恨殷稷,因着他那句無心之言,便將怒火燒到了謝蘊頭上,篤定了是她暗中說了自己的壞話,又有些着急,若是謝蘊一直這般從中作梗,她什麼時候才能侍寢?
她急的團團轉,冷不丁瞧見蕭寶寶過來了,心裏頓時生出一個極好的主意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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