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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皇上,喝杯參茶。」
蔡添喜探手試了試水溫,察覺到溫度剛好,這才端起茶盞遞到了殷稷手邊。
但他並沒有動彈,打從上了龍攆他便沒有開口,只抬手撐着頭,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。
蔡添喜也沒有打擾,只看了眼玉春,玉春拿熱水泡了泡手,輕輕替殷稷揉捏起膝蓋來。
他年少時候在蕭家受罰落下過病根,前幾年仗着身強體壯不覺得有什麼,可當年謝蘊一走,他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,這些壓在身體深處的舊疾便都冒了出來,連帶着這膝蓋也是,明明外頭天氣很好,他也會覺得疼。
玉春特意學了這些手法,見殷稷歇着便給他揉一揉。
當年的內亂之後,他已經徹底成長了起來,再沒了以往在御前戰戰兢兢的樣子,出門在外旁人也都要尊稱一句玉春總管,可貼身伺候殷稷的事他仍舊選擇自己來,既是不放心旁人,也是為了鞏固自己在皇帝面前的地位。
「她像嗎?」
殷稷忽然開口,玉春手下不停,他剛才沒下去,不知道底下什麼情形,所以這話應當不是問他的。
蔡添喜卻也猶豫着沒開口,他先前一直被褚婉婉吸引着注意力,並沒有太在意那位付姑娘,也就最後才看了一眼,卻也只是一掃而過而已,並沒有很仔細。
可說也奇怪,皇帝這麼一問,最後看的那一眼忽然就清晰鮮明了起來。 記住網址m.42zw.la
雖然臉的確不是最像的,可若是不看臉,那可就太像了。
「皇上聖明,確實極像。」
他說着話,心裏一動,皇帝若是肯和祁大人一樣找個相似的姑娘留在身邊陪伴,往後的日子怎麼都要好過許多,這幾年,他過得實在是太苦了。
「皇上,不如將那位姑娘招進宮裏來吧,就是只伺候您也好……」
「不必。」
殷稷輕聲開口,閉了許久的眼睛緩緩睜開,目光麻木得近乎空洞,「朕有謝蘊就夠了。」
他親眼看着謝蘊在他懷裏死去,他清楚的知道她不會再回來,所以不管那些人多像他都知道不是,雖然今天的舉動的確有些不受控制,但也僅此而已了,他以後不會再犯這種錯。
「回去給朕備一桶冰水。」
蔡添喜心裏一顫:「皇上,您身上風寒還沒好,要不……」
殷稷再次閉上了眼睛,顯然不打算再開口,蔡添喜沒說完的話只能咽了回去。
鑾駕在一片安靜里抵達乾元宮,宮人們連忙放下手裏的話俯身行禮,卻仍舊是一片安靜,內殿裏卻已經忙亂了起來,宮人都看見殷稷的衣裳弄髒了,慌忙備好了東西等着伺候他更衣。
等那髒污的衣裳被換下來,殷稷又是一身乾淨時,聽荷才低聲開口:「薛司正來了,正在偏殿候着。」
殷稷連衣帶也沒系,坦蕩蕩地露着線條分明的胸膛,和上頭縱橫交錯的傷痕。
他歪在了軟塌上,自那扇謝蘊很喜歡的窗戶里看了外頭一眼,這才抬了下手指,示意召見。
薛京很快過來,時過三年,他張開了一些,面容越發冷厲肅殺,身形也拔高了一截,清明司不斷擴張,權限越來越高,他已然有了權臣的影子,可他心裏始終記得自己是誰。
他俯身行禮:「皇上。」
殷稷沒言語,他如今看什麼都不上心,連話也懶得說,薛京已經適應了,知道他在聽也就自顧自說了下去:「臣此次往江南查販賣私鹽一案,已經查到了罪魁禍首,詳情都在這裏。」
他膝行上前,將奏摺放在了殷稷旁邊的矮几上。
他瞧見殷稷手指抬了一下,知道這是讓他起身的意思,這才從地上爬起來:「臣昨日還去了趟王家,吊死了一個管家,京中流傳了一些不明不白的言論,臣想去查一查……」
殷稷照舊抬了下手,意思是隨便他。
薛京得了想要答案,躬身就打算退下,一直沒開口的殷稷卻在此時開了口:「你是不是還忘了什麼?」
薛京腳步驟然頓住,他知道殷稷問的是什麼,皇帝讓他在查當年的齊王府舊人,查十年前謝蘊姑姑和齊王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,這個差事已經交給了他三年。
「臣無能,還沒找到人,請皇上責罰。」
他再次俯下身開口請罪,殷稷卻既不惱怒也不發作,只靜靜看了他許久才開口:「是嗎?」
輕飄飄的語氣,透着一如既往的懶散和漫不經心,薛京的頭卻越發抬不起來,卻只能硬着頭皮開口:「他們可能都被人滅口了,臣回去就從王家下手……」
殷稷合眼靠在了軟榻上,薛京知道這是讓他退下的意思,他連忙倒退着出了門,還來不及鬆口氣就看見了蔡添喜:「乾爹。」
蔡添喜噓了一聲,拉着他往角落裏走了走:「我問你,你是不是真的沒查到?」
薛京沉默下去,蔡添喜瞬間明白了,抬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:「你個混賬,你欺君啊?」
「我不是要瞞着,我是想再等等,至少等皇上過去這個坎。」
蔡添喜原本還想教訓他兩句,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,薛京這麼大了,有分寸,不開口一定有不開口的理由:「罷了,你小心一些。」
薛京應了一聲,正要告辭就看見玉春帶着幾個內侍抬了一浴桶的冰水過來,他臉色一變:「皇上要的?」
蔡添喜嘆了口氣,三年前他們還敢勸一勸,如今卻是真的一個字都不敢違逆了。
「你去吧。」
薛京憂慮地看了一眼內殿,卻還是抬腳走了,蔡添喜深吸了一口氣,這才抬腳進門。
「皇上,冰水來了。」
殷稷抬眼看過來,微微抬了下下巴,宮人都退了下去,只剩了蔡添喜,其實他也想退出去,可又不放心,只能眼睜睜看着殷稷脫下薄衫,赤腳走進了浴桶,然後在那冰冷的折磨下臉色一點點蒼白起來。
「皇上,差不多了,出來吧……」
殷稷仰着頭:「朕要記住這個教訓……下次不可以再犯……」
可是打從那年他大病一場後,身體已經受不得寒了,這麼泡着,身體怎麼受得了?
他心思急轉,想找出一個理由來勸殷稷出來,可想了很多,卻沒有一個有說服力,這世上已經沒有人能勸動殷稷了。
他難受地嘆了口氣,外頭卻忽然傳來了腳步聲,他心裏一喜,熱切地盼着是出了什麼需要皇帝親自去處理的事情。
「怎麼了?」
他小跑着迎了出去,卻是宮正司的掌刑太監:「蔡公公,地牢裏的人試圖自殺,好在被咱們攔下來了,太醫正在救治。」
蔡添喜一愣,隨即大喜,這可不就是皇帝得親自去看看的事情嗎?
「皇上,」他慌忙轉身回了內殿,將掌刑太監的話轉述了出來,手已經着急地拿好了毯子,等着殷稷一出來就給他裹上,「畢竟是囚犯,您不去,太醫恐怕不會盡心。」
殷稷睫毛顫了顫,慢慢睜開了眼睛,他的確地去看看,那個人可不能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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