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夢對找保姆的事並不關注,因為知道橫豎找不來自己想要的那個。
而且她這人可能可以說是好色,但她絕對不急色——好色是人之常情,年輕漂亮的男孩誰都喜歡,但她遠沒到看着好看的就要流着口水往上貼的地步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給大姐這種印象,明明她不看直播、不去會所的時候看起來還挺正經的。
開車回去的路上,到底還是失落的情緒佔了上風——跟着大姐幹了三年,公司辦得蒸蒸日上,臨上市人被拿走,慶功也沒她的份。
這還不算,主要是接下來干出的成果也不會是她自己的——一個分公司總經理,不說能隨隨便便換掉吧,但總歸是有個藉口就行的事兒。
而爸最擅長找藉口。
大姐說「他只是打壓你、只是拿你殺雞敬猴而已,又不是說你真是酒囊飯袋,你有什麼好怕的」。這太想當然了——人是需要「認同感」的,就算知道自己很好、很優秀、很有能力,長時間得不到認可的話人也會頹。
哪有那麼大的勁頭在「一事無成」中篤定「老娘就是天下第一」啊,除非是那種真淡薄的,真就只享受過程的。卓夢做不到,她需要結果,她想知道自己這三年努力究竟換來了什麼,未來的努力又將換來什麼。
聽起來爸說得對,作為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女,她能被卓家認可、能頂着卓氏的名頭談生意,已經是實屬幸運。但是卓夢很清楚,卓家除了卓想沒一個傻的,他們願意接納她,是因為她的能力到了能被接納的門坎,她還是派得上用場的。
有時卓夢自己也會迷茫,難道真的頂天了就到這兒了嗎?能允許她當個僚機就很好了嗎?仔細一想身邊那些大公司的老闆,好像確實沒有一個是私生身份,大概是因為很難有人願意相信他們的信譽。
所以這件事的悲慘在於,一個私生女,想要去經商。
有時她會想起華生和福爾摩斯的對話,華生說:「分配似乎極為不公。你辦了全案,我得到了妻子,警探得到了榮譽,那留給你自己的是什麼呢?」
福爾摩斯說:「我嗎?我還有我的cocaine瓶子吧。」
*
回到家的卓夢開了瓶伏特加,瓶蓋一掀酒嘴一套,仰頭就往嘴裏倒。
一大口咽下去,就像一道火苗從喉嚨燒到胃裏,霎時心情就好了不少。
這種時候應有bgm。
卓夢命令:「大個饅頭,放點適合喝酒的音樂!」
大個饅頭:「好的,現在為您播放《致命情人》。」
旖旎的旋律在寬闊的大平層中響起,卓夢雙手撐着島台,看着落地窗外,肩膀忍不住跟着節奏律動起來——
入夜談戀愛
窗外月光曬
入夜談戀愛
請君君會來
卓夢搖頭晃腦地聽完了一個片段,酒精的勁兒也就上來了。
她索性踢掉腳上的高跟鞋,光腳踩在地毯上,心裏琢磨着下一杯該怎么喝。
拉開冰箱想找橙子榨橙汁兒,暈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已經快半個月沒保姆了,沒橙子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。
好在冰箱自帶的製冰機還在兢兢業業工作,卓夢鏟了幾塊裝進杯子,再倒滿伏特加。抿一口,跟剛才又是不同風味。
喝酒如喝水。
新一杯下肚仍覺不盡興,卓夢迷迷糊糊地拿手機點附近的橙汁兒外賣,順帶又點了幾道熱鹵,等待時想起冰箱側門上還有顆陳年老檸檬,酒室里還有薄荷糖漿。
於是搖搖晃晃切了幾片檸檬,冰加滿,搗幾下,再來點薄荷糖漿,注入伏特加又是一杯。
這杯喝完人已飄飄欲仙,外賣才姍姍來遲。
她甚至沒用軟件控制,一溜煙跑過去開門:「終於來啦,真是等死我了」
阿宏的聲音近在咫尺:「三小姐。」
*
「大個饅頭,關閉音樂。」
室內恢復了平靜。
卓夢坐在小圓桌旁,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陽穴,試圖恢復神智:「怎麼稱呼?」
「您叫我小趙就行。」雙眼皮,長睫毛,很白,身量不小。
卓夢光腳翹着二郎腿,看看小趙,又看看阿宏。
醉酒中的卓夢比平時說話更隨意:「從哪找的?」
阿宏已經對這室內的凌亂感到無語,但依然維持着對僱主妹妹的良好態度:「健身房。」
「他在那健身你就薅過來了?」
「他是教練。」
「」
倒是很像直男的邏輯——想要身材好男的得去健身房,然後長相、家務能力一一篩選,工資再高點總能找到願意來的。
卓夢轉而上下打量這個小趙:「多大了?」
「三小姐,我22歲。」
「別喊三小姐,聽着跟我還在上班似的。」卓夢真是這麼想的,「你比我小10歲,就叫我姐姐吧。」
小趙嘴巴頓了頓,到底還是張開嘴來:「姐姐」
嗯,總的來說還是挺滿意的。
卓夢又看向阿宏:「需要我簽什麼字嗎?」
「大小姐已經和他簽過合同了。」
「給他開多少工資啊?」
「15k。」
卓夢嘆了口氣:「這夠裝多少空調啊。」
*
卓夢覺得這跟她的境遇也挺相似的——爸想要的是個兒子,但生出來是個女兒,他不得不接受,但他失落得要命。
就像卓夢,她給倪航量身打造了這個崗位,但其他人佔了這個蘿蔔坑。她知道小趙也很無辜,但她就是很難去歡迎小趙的到來。
只好在,她比她爸像個人多了。
想到這一層之後卓夢就收斂了自己臉上的失望,因酒精而泛紅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:「那以後就多麻煩你了,小趙。」
小趙這才從被審視的拘謹中解脫,略顯驚喜地應她:「好的,嗯姐姐。」
卓夢便抬頭看向阿宏:「你還有什麼事兒嗎?」
阿宏一臉的「明白了」:「那我就先走了,三小姐晚間愉快。」
*
確實挺愉快的。
很快卓夢的橙汁兒和熱鹵就送了過來,她給自己搗鼓了一杯經典雞尾酒「螺絲起子」,就着滷煮下酒。
而小趙就在她眼前忙活。
卓夢隱約記得阿宏好像說過他家務能力不太行,這麼一看其實也不差——確實不如之前的女保姆利索,但畢竟是有手有腳,擦擦台面、整整垃圾的活倒是能幹。
而且就算之前沒做過這行,也總要表現出勤快的樣子,一個月一萬五總不是白拿的。
印象中這是她第一次用男保姆,讓她覺得短視頻平台少個賽道——小帥哥直播做家務的賽道。
家裏每個區域明碼標價,刷個遊艇打掃臥室,刷個跑車打掃廚房,刷個嘉年華打掃廁所。要是小帥哥再會一點,動作帶點暗示性,一個晚上卓夢能讓他家跟狗舔過一樣乾淨。
想到這兒卓夢就覺得自己不太對勁,這是看自家保姆幹活呢,怎麼二兩貓尿下肚就這麼多歪心思。
再定睛一看,有歪心思好像也不能怪她,這小伙兒的動作,確實不像是正經幹活兒的。
*
卓夢是真喝暈了,眼都有點睜不開,在她反應過來時,她其實已經一邊吃吃喝喝,一邊盯着小趙看了半小時以上了。
她一不小心笑出聲來:「你幹嘛呢?」
這擦個地板都忸怩作態的樣子,讓人忍不住懷疑他之前待的健身房到底是不是正經地方。
小趙這才直起身來,臉稍稍有點紅:「您對我不太滿意嗎?」
卓夢硬是沒覺得這話有什麼奇怪:「沒有不滿意,你挺好的。只是我心裏本來就有個人選,你佔了他的位子。」
「那為什麼不直接選他呢?」小趙皺起眉頭。
卓夢笑笑:「就是身不由己啊。阿宏沒跟你說嗎?我是卓東的私生女。我爸瞧不上我,但又想我給卓家幹活,在這個基礎上還生怕我翅膀硬了控制不住我,所以我的保姆都是我大姐負責找的——她應該有跟你講吧,如果我有什麼不對勁的舉動要儘快告訴她。」
她已經完全醉了,開始吹牛逼:「我之前是她的總助,公司大小事務我比她還清楚,我要是想搞垮她的公司有一百種方式,她當然要防着我。」
小趙拿着抹布站在那裏,看上去還是有點怯怯的:「聽起來好厲害」
卓夢聽着這聲音閉了下眼睛,再睜開時,眼前的人和倪航有了些許重影。
是沒有經歷風吹日曬的版本,兩年前細皮嫩肉的孩子本應長成這樣,擁有這種健身房鍛煉出來的、白花花的薄肌
卓夢讚美了一句:「你好白啊。」
再閉一下眼,睜開時人已經到了近前。見她沒什麼反應,又攬住她的脖子,虛虛地坐到她腿上去。
是得有點核心力量才能做到這個姿勢——既不讓她覺得重,又確實是很依戀的姿態。
卓夢已經分不清夢境與現實,她伸手回抱住他,口中喃喃:「小航」
對方明顯怔了一下,但身子很快又柔軟下來,也不說話,只是配合她。
她的手探進對方的衣擺,肆意摸索着有韌性的肌肉,嘴巴也在對方頸間細密地親吻,着迷地嗅着沐浴露的味道。
最後一絲神智告訴她得拉窗簾,於是她叫道:「大個饅頭」
小趙恰好被她捏得一聲驚喘,不知怎麼就觸發了這個人工智障。
大個饅頭:「好的,繼續為您播放音樂。」
戰歌起,場面徹底控制不住了。
*
入夜我們談戀愛
心裏花兒開
你笑起來像個壞小孩
非把頭往我懷裏栽
漫不經心地認真
卻比誰愛你愛得都深
挽着你我的致命情人
認真勾引認真失身
算了,窗簾拉不拉倒也不要緊,反正附近也沒有跟這一樣高的樓。
卓夢閉着眼睛,從脖頸親吻到臉頰,輕聲喚着:「小航,親我,小航」
對方也沒有掃興,聽話地回吻她的臉頰,又來到頸間廝磨,吸得她渾身戰慄。
最後一絲理智讓她想的是:真的可以嗎?他可是一口一個「姨」地叫她啊,他們真的可以做這種事嗎?
但很快這絲理智也被淹沒了。
場面愈發難以控制,椅子也一個仄歪,把不要臉的二人摜在了地毯上。
卓夢根本不痛,因為對方把自己當成肉墊護住了她。
她只是繼續喚道:「小航,小航」
而對方在吃痛中也不得不回應她:「姐姐」
這聲「姐姐」一叫,卓夢霎時清醒了。
面前倪航的臉也漸漸變成了陌生的樣子。
只有大個饅頭還在放着音樂——
入夜談戀愛
一起醒過來
入夜談戀愛
一起醒過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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