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這事兒別傳出去。」說完,易忱也沒管寢室幾人什麼表情,「走了。」
身後傳來「噗」的一聲。
程岸沒忍住笑聲:「忱哥,騙我們可以,但別把自己也騙進去了。」
易忱:「?」
「雖然吧,忱哥你很帥,但…」他言盡於此。
「但什麼。」易忱竟也不急着下去了,寡淡着臉,拖着椅子坐下,「說啊。」
程岸聰明地打哈哈,可惜宋緒看不清形式,替他補上:「但長了一張嘴。」
易忱:「?」
程岸乾脆好人做到底:「追鍾吟的,不是播音主持人,就是一米九的籃球隊長。」
他語氣含蓄,目的也就是提醒他這哥們別太自信,這世上最大的錯覺無非就是「她/他喜歡我。」
「所以?」後者顯然沒有聽出半分,「一個四肢發達一個頭腦簡單,和我有可比性嗎?」
寢室三人:「」
「你們愛信不信。」易忱不耐煩了,「我真是閒的,和你們說這些沒用的。」
說完,他開門就走,程岸和宋緒看着他離開的方向,緩緩搖頭。
「惱羞成怒了。」程岸偏頭問:「年哥,你信嗎?」
林弈年開玩笑:「換個角度想想,可能鍾吟有一雙善於發現優點的眼睛。」
宋緒銳評:「例如忽視忱哥的嘴,只看他的臉?」
幾人發出爆笑。
-
一直到回寢室,鍾吟還有些不安心。
害怕這件事橫生枝節,易忱因此背上處分。
但一晚上,手機都靜悄悄的,沒有什麼聲息,和易忱的記錄也停留在那句「私人恩怨」。
第二天早上,鍾吟還是過意不去地發了條消息:[你沒什麼事吧?]
直到中午,這位才不緊不慢地回覆:[你說你上次寫了檢討?]
鍾吟莫名其妙地回了句嗯。
001:[發來]
鍾吟:[要我檢討做什麼?]
001:[抄]
鍾吟緘默的同時鬆了口氣。只是寫檢討,那也還好。
她找到自己東拼西湊的那份檢討,發了過去,[你別全抄,記得改一點]
對面不出意外地過河拆橋,拿了東西就玩消失。
鍾吟已經生不起來氣,搖搖頭,轉而做起課業。
午後,鍾吟難得清閒,計劃着看一部電影,卻被白帆的一通電話打斷。
白女士精神濟濟,讓她出門逛街。
鍾吟卻不想動彈,「上周不是剛逛過嗎…」
白帆充耳不聞:「媽媽晚上就走了,有些體己話還沒和你說呢。」
鍾吟沒辦法,頂着太陽出了門,在校門口和母親見了面。
白礬穿着一身手工旗袍,肩帶披帛,從頭髮絲精緻到腳,看着女兒一身簡單的打扮,她嫌棄地搖頭:「昨天就想說了,怎麼媽媽給你買的衣服全都不穿?這麼大了也不打扮打扮。」
白女士買的衣服…鍾吟想起那一柜子誇張的旗袍和連衣裙,連連搖頭:「在學校還是越簡單越好吧。」
白帆伸手點她額頭,「你啊,就和你爸一樣,大大咧咧的,從小媽媽就想把你培養成人見人夸的淑女,你就偏偏要唱反調。」
鍾吟撒嬌:「現在不也人見人夸嘛。」
母女倆在商場逛了幾圈,找了家咖啡店喝下午茶。鍾吟觀察着母親的神色,就要說出醞釀了很久的話時,白帆突然開口:「昨天帶你見的顧阿姨,你喜歡嗎?」
鍾吟點頭:「顧阿姨很熱情,喜歡的。」
「她兒子呢?你覺得怎麼樣?」
鍾吟一口咖啡卡在喉嚨里,半晌,她咽下去,「還行吧。」
「還行?」
鍾吟拿不準母親的意思,含糊其辭:「就挺好的。」
白帆笑了笑,優雅地喝了口咖啡:「那你們可以多相處相處。」
鍾吟:「…哦。」
「學校還有認識什麼其他的男孩子嗎?」
鍾吟不假思索:「沒有。」
白帆終於是放心了,末了,還提醒她:「要認識了新的朋友,一定要和媽媽說,知不知道?」
鍾吟緩緩地嗯了一聲。
一直到吃過晚飯,白帆說:「時間不早了,我晚上八點的飛機,先回去了,給媽媽抱一下。」
鍾吟被白帆按在懷裏抱了抱。
「就送這裏吧,媽媽下次再來看你。」
鍾吟點頭,又搖頭。
「怎麼了?」
鍾吟神色複雜地看着母親,終於,將憋了很久的話說出口:「媽媽,其實我一個人在這邊可以的,你不用來這麼多次。」
白帆臉上得體的笑容慢慢消散,「怎麼,嫌媽媽煩了?」
「沒有,我不是這個意思。」鍾吟忙解釋,「我就是,就是想真正獨立地體驗一下大學生活,不想再和高中一樣了。」
白帆看着她,不說話。
這時,她的手機響起,是司機打來了電話,表示那裏不能停車太久,得快點了。
掛斷電話後,白礬轉身就走。鍾吟追上去,「媽媽,你生氣了?」
白帆甩開她手,語氣幽怨:「我哪裏敢生你的氣,你現在是長大了,說不要媽媽就不要了。」
說完,也不等鍾吟開口,她便直接上了車,還扭頭將車窗也關了起來。
轎車揚長而去。
鍾吟站在原地,一口氣憋在胸腔,半晌也吐不出。
好消息:短時間內,白女士應是不會來了。
壞消息:白女士生氣了。
母親從小被人寵到大,脾氣就和小姑娘似的,這一生氣,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哄回來了。
鍾吟回寢室時,還不到八點。
鄭寶妮又去樂隊了,寢室里只有郭陶和史安安,一個打遊戲,一個看動漫。
「回來了?」郭陶給她遞了一小把草莓,史安安則給了幾包新買的零食。
鍾吟接過室友的饋贈,又講逛街買的糕點分給她們。她坐在位上,打開下午沒看成的電影,心情突然就好了些。
不管怎麼樣,也算是邁出了這一步,不是嗎?
次日一早,鍾吟便接到了來自鍾父的電話,問了她來龍去脈。
威名在外的鐘教授,遇到的比課題還難的挑戰,大概就是如何哄夫人開心。
鍾吟解釋:「我沒有怪媽媽,我就是,想要一點自己的空間。」
鍾正欽儒雅的聲音傳來:「囡囡,我明白你的意思,這的確是你媽媽做的欠妥。」
鍾吟坐在燕名湖畔,看着湖面上交頸的天鵝,心情從未有過的寧靜:「那就請爸爸幫忙哄一哄媽媽嘛。」
鍾正欽還能怎麼辦?笑着搖頭:「你啊,下次可別惹你媽媽了,你媽媽不捨得怪你,卻捨得折騰我。」
鍾吟笑眯眯地說了一番好話,哄得鍾正欽開心得又從私房錢里給她轉了一筆錢。
通完電話,鍾吟看了眼天空。太陽剛剛升起,撒下碎金般的光芒,今天是個好天氣。
但鍾吟的好心情只堪堪維持幾個小時。
中午,鍾吟從自習室出來,微信消息99+,寢室群里早已經你一言我一語地聊開了。
一小時前,郭陶將一條論壇匿名貼轉進群。
1l:[小道消息,繼上次打架事件後,鍾吟又換新目標了!]
2l:[誰啊誰啊?]
15l:[這才過去多久,怎麼又雙叒換了?]
21l:[媽嘟淚目了,人家兩個月的情史比我二十年都豐富!]
23l:[所以是誰啊?lz釣魚的吧]
26l:[全拉屎的沒一個遞紙的]
29l:[只有我羨慕鍾吟的桃花運嗎?這姐妹是真的牛,出手就沒失手,除了閆皓拉了點,男友都是又高又帥啊~]
30l:[接鍾吟桃花運!]
31l:[接!]
66l:[我丟???我有人脈說鍾吟的下一個目標是易忱?]
67l:[哈?易忱?笑死,鍾女神也想撞一下s大有名的南牆嗎]
69l:[誰還記得去年美院有個妹子,追三個月沒追到人,在論壇公開大罵易忱注孤生的?]
70l:[然後這哥們直接黑了她帖子,送了她一句「sb」哈哈哈哈哈]
71l:[鍾女神這次估計要馬失前蹄咯]
突然,80l有人回帖:[那恐怕樓上要失望了,你們還不知道昨天的事兒嗎?易忱在超市門口打了閆皓,據說就是為了鍾吟]
81l:[…哈?]
群里,鄭寶妮一臉懵逼地問:[是我斷網了嗎?怎麼事情都發展到易忱為吟吟打閆皓了?]
安安吃不飽:[我也…我記得是蔣坤啊。]
郭陶:[絕了,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都能瞎編,吟吟都不認識易忱,哪來的小道消息…]
顯然論壇大多數人也還停留在「蔣坤」,帖子裏跟了一連串的問號。
直到最新一條回帖說:[千真萬確,我們全院都批評通報了這件事,兩人都受處分了。至於是不是因為鍾吟打架,就不知道了]
鍾吟指尖一頓。批評通報?不是寫檢討嗎?
她沒心思再看帖子,找到史安安的私聊框,把這段話截圖發了過去:[安安,這是真的嗎?]
安安吃不飽:[咦,我看看]
安安吃不飽:[是真的誒]
她轉發了導員發在群里的通告:
【昨日,我院18級計算機1班易*和閆*當眾打架鬥毆,嚴重違反校規校紀,破壞良好校園氛圍,給我院帶來惡劣影響,現全院批評通報,希望兩位同學反思自省,所有同學引以為戒。】
「」鍾吟心中咯噔一下。
找到易忱的微信,把論壇和通告的截圖發過去:[你被通報批評了?]
不多時,那頭顯示正在輸入。
鍾吟盯着屏幕,足足過了一分鐘,也沒等到隻言片語。
又過了一刻鐘,在鍾吟幾乎要失去耐心時,屏幕才跳出一條消息。
易忱圈出通告的第一句話:[這句不對]
鍾吟:[?]
001:[應該是「我院計算機1班易*當眾毆打閆*」]
神經病啊。
鍾吟看得血壓飆升,哐哐敲屏幕,還沒發送,郭陶發來消息:[我去,論壇的帖子沒了!]
[不僅是這條,所有提到你名字的帖子,不管是代稱還是縮寫,全被黑了]
鍾吟:?
她試着點進剛剛的帖子,果然如郭陶所說,打開便是404。
又試着在搜索框輸入自己的名字,全都顯示,無搜索結果。
這種狂妄的手筆,不用想也知道是誰。
一時間,鍾吟的心情像是打翻了的顏料桶,複雜難言。
她低頭,對着聊天框刪刪減減。
最終發出四個字:[謝謝你啊]
對面也發來四個字:[別想太多]
「」鍾吟心中依舊沉重,忍不住問:[你和閆皓真的有什麼恩怨嗎?]
易忱:[?]
不知道又挑到他哪根敏感的神經。
鍾吟手指一頓,還是問:[不然是什麼原因?]
那頭果然炸了。
第一次發來了一長段話,不僅將閆皓全方位diss一遍,更是着重描繪其偷懶耍滑他跟着後面任勞任怨擦屁股的經過。
就差和她明說:少自作多情啦。
鍾吟緘默幾秒。
然後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個字:[哦]
-
易忱十幾分鐘黑掉論壇的事,在專業內部掀起小小的風波。
s大的校園論壇是前幾屆的學長設計的,雖然技術對現在來說不複雜,但破解起來也有一定的難度。
上次閆晧花一天炫技黑論壇的操作,就被他拿出來吹噓了好幾天。
現在易忱十幾分鐘精準黑掉關鍵詞貼,簡直就是秀中秀。
寢室內,程岸膜拜至極,「忱哥你牛逼啊。」
宋緒也湊近,扶着眼鏡分析易忱寫的代碼,比起一個大拇指。
易忱沒看他們,低眼看手機。看了好半晌,他挑一下眉。
——她看起來挺失望?
就在這時,林弈年從院裏開會回來,「阿忱,運氣不太好,督察組還沒走,這件事院裏暫時沒法輕拿輕放了。」
「隨便,」易忱無所謂地活動一圈脖頸,「反正我遲早都要打他,早打早享受。」
林弈年:「」
「但外面都傳你是為了鍾…」觸及到易忱涼涼的眼神,程岸咽下後面的話。
偏偏寢室還有個看不懂眼色的,宋緒奇怪地問:「難道不是嗎?」
「說了多少遍,我打他,只是因為我想打他。」易忱煩不勝煩地示意林弈年,「你來解釋。」
林弈年只能說了整個事情的經過,「是我的錯,識人不清,讓阿忱收拾了爛攤子。」
易忱:「再信了沒?」
宋緒天然呆地搖搖頭,小聲嘀咕:「不信。」
易忱沒聽清:「什麼?」
宋緒:「…沒什麼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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