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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天色陰沉得厲害,謝蘊起身時還以為是自己醒早了,出門一瞧才看見暗淡的太陽就掛在半空,門口也已經放好了食盒。
「這種天氣,莫不是又要下一場大雪……」
她扶着門框看了看天空,心裏很有些期待這場大雪。
她照舊先去後院看了眼雪人,然後才將放在門口的食盒提了進來,裏頭的飯菜已經涼了,大約很早就送過來了。
昨天當着秀秀的面不受控制嘔吐的事她至今還心有餘悸,看了食盒許久才鼓起勇氣打開,還是要吃的,不然謝淮安來的時候她就沒力氣走了。
何況她這麼久以來也只是吐了兩次,興許是因為昨天吃得太急的緣故,慢一些就沒事了。
她定了定神,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,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裏抿,身上一有不對勁便連忙停下,如此這般,竟用了大半個時辰才吃了半碗飯。
她疲憊至極,明知道吃得不多,可實在是撐不住了。
「過猶不及,今天就先這樣吧……」
她放下筷子,緊繃的精神放鬆了片刻,沒有吐,果然是昨天吃得太急了,以後不能這樣……
眼看着未時要到了,她連忙起身打算去放紙鳶,然而就是這起身的瞬間,昨天那股熟悉的痙攣再次涌了上來。 首發網址https://
她控制不住的傾身,方才努力許久才安穩吃下去的東西盡數吐了出來。
怎麼又是這樣……
她有些不死心,先是漱了口,又將紙鳶放上天空,眼看着那東西飄飄搖搖的不見了影子,這才回屋重新拿起了筷子,這幾天她已經時常疲憊得不能自控,若是連飯菜都吃不進去,還怎麼出宮?
她得繼續吃。
她用更慢的速度吃完了剩下的半碗飯,僵着身體坐在原地一動不動,興許剛才的嘔吐是因為起身起得太急了,這次她緩一緩,緩一緩就好了。
然而幾個呼吸後,她又吐了出來,努力了半天的結果,終究還是化作了痰盂里的穢物。
一股涼意逐漸升騰,謝蘊指尖死死扣進了掌心裏,難道以後她每一餐都會如此嗎?難道被毒死之前,她會先一步被餓死?
不,一定是方法不對,不可能是這個結果。
她咬牙又拿起了筷子,可因為剛才那劇烈的反應,身體似乎在本能地抗拒食物,她不得不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往下吞。
然而緊繃的身體卻讓她堅持的時間比剛才還短,幾乎是前腳剛吃進去,後腳便吐了出來。
最終身體似乎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刺激,明明她已經沒有再吃任何東西了,嘔吐卻還在繼續,吐出來的卻不再是食物殘渣,而是大片大片帶着內臟碎片的黑血。
她怔怔看着那被黑血覆蓋的痰盂,顫抖着閉上了眼睛。
「總會過去的……」
她低語一聲,攢了許久的力氣才站起來,扶着牆面進了內室,窗戶一開雪人的臉就露了出來,她艱難地扯了下嘴角:「都會過去的……」
殷稷心口一悸,剛提起來的硃砂筆不自覺掉落,在乾淨的宣紙上落下一串觸目驚心的殷紅。
玉春聽見動靜連忙走上前來,將髒污的宣紙換了,殷稷卻仍舊看着眼前沒動。
「皇上?」
玉春不安地喊了一聲,殷稷這才回神,抬手摁住了心口的舊傷:「朕舊傷好像犯了,傳太醫。」
玉春嚇了一跳,他畢竟是龍船上伺候過的人,知道殷稷這舊傷發作的時候有多兇險,忙不迭出去傳了太醫。
等廖扶傷緊趕慢趕過來的時候,殷稷還捂着心口,姿勢竟和剛才玉春離開時沒有區別,像是這麼久根本就沒動過。
「皇上,臣廖扶傷……」
廖扶傷剛要行禮問安,就被玉春推到了殷稷面前:「快給皇上看看,皇上剛才筆都拿不穩了。」
廖扶傷不敢怠慢,心裏卻並不慌亂,所謂望聞問切,他一見殷稷的臉色就知道應當是不妨事的。
但他仍舊順勢上前一步,半跪在地上為殷稷診脈,片刻後臉色有些茫然地看向玉春:「敢問公公,皇上剛才除卻落筆可還有別的症狀?」
玉春有些心虛,他並沒有偷懶,剛才硃砂筆一掉他就立刻上前伺候了,可也是真的沒有發現皇帝有何處不妥,直到殷稷自己說出來那句他舊傷復發了。
「這……奴才……」
他正絞盡腦汁回想,殷稷就垂眼看了過來:「只是忽然心悸悶痛,並無旁處異樣……朕的傷如何了?」
廖扶傷斟酌着開口:「皇上脈象並無異常,舊傷理應無礙。」
殷稷臉上露出茫然來,一直摁着心口的手更緊了些,若是沒有異常,為什麼心口現在還這麼慌亂的厲害……
「當真沒事嗎?」
廖扶傷見他語氣里都是困惑,連忙又仔細診了診,可當真是並無問題:「皇上安心,龍體康健。」
殷稷低聲重複了一遍便沒了言語,手卻始終沒放下來,廖扶傷猶豫着還想上前,鍾白卻忽然進來傳話,說靖安侯已經整裝待發,前來向殷稷辭行。
知道皇帝暫時是沒心思繼續診脈了,廖扶傷識趣地打算退下,卻不等出門就被殷稷喊住了。
對方並不言語,目光卻直直地看了過來,看得廖扶傷逐漸頭皮發麻。
「下去吧。」
許久後殷稷才撂下了這三個字,抬腳出了內殿。
廖扶傷卻在原地呆住了,這什麼意思啊?
他茫然地出了乾元宮,身後有人追了上來,鍾白二話不說往他手裏塞了個錢袋子。
廖扶傷嚇了一跳:「鍾統領這是幹什麼?有話直說就是。」
鍾白有些為難:「我是想請你去看一個人,我始終覺得她不是那樣的人。」
廖扶傷一聽就明白了:「你是說幽微殿……」
「噓!」
鍾白多少都有些心虛,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,可他心裏卻總有個疙瘩。
「你是太醫,去哪裏都不顯眼,你就替我去看看,要是她沒事我也就安心了。」
他說着又掏出一個錢袋子來,「都給你吧,之前她對你有些無禮,你別放在心上。」
廖扶傷將荷包和錢袋子都給他還了回去:「統領不必如此,姑姑本就是我的病人,我理應對她負責,今日天色已晚,我明日就去。」
鍾白連忙抱拳道謝:「多謝你了,你幫我這一回,以後我掏心窩子對你,給你餵飯把尿都成。」
廖扶傷哭笑不得,這是感激人呢還是咒人呢?
他正要擠兌兩句,冷不丁瞧見路過的宮人都在打量他們,目光頗有些古怪,他頓覺丟人,也顧不上再說什麼,遮着頭臉灰溜溜地跑了。
其實他對謝蘊的身體始終持有疑問,這些日子以來也一直堅持不懈地翻找醫書,好不容易才找到點頭緒,可那書卻尋不到下半冊,他回了住宅又翻找起來,卻是一找就到了第二天中午。
他唬了一跳,再不敢耽誤時間,匆忙換了衣裳進宮,等幽微殿出現在眼前時已經到了未時。
一支紙鳶悠悠然自院牆中飄了出來,廖扶傷不由駐足,還有心情放風箏,謝蘊姑姑可能真的沒有大礙吧。
他放下了一半心,正要走近,卻瞧見另一支風箏自旁的宮苑也升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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