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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着一聲巨響,棺材底部徹底塌陷了下去,殷時卻猶自覺得不夠,掄起錘子一下一下地還在砸,軍醫和守衛猝不及防,都被嚇了一跳,連忙上前拉住了他。
連楚鎮都蹙起了眉頭:「你幹什麼?」
「很快你們就知道了……」
殷時氣喘吁吁地丟開錘子,抖着身體怪笑一聲,眼睛卻亮了起來,緊緊盯着棺材底部看。
其餘人不明所以,也跟着看了過去,可等了又等,面前卻毫無變化,楚鎮的眉頭擰得更緊:「你在發什麼瘋?」
殷時有些懵了,怎麼會沒有血呢?
他彎腰將碎裂的棺材板拽出來,可裏頭別說屍體和血跡了,連只蟲子都沒有。
「怎麼會這樣?」
他滿臉地不敢置信,軍醫嘆了口氣,朝楚鎮看了過來,隨即抬手指了指腦袋,楚鎮眼神沉了沉,也沒再多言,只喊了人將棺材抬了出去。
眾人都退了出去,營帳里只剩了殷時一個人。
楚鎮出門前又看了他一眼,見他還在震驚中,不由搖了搖頭:「看好他,沒有我的允許,任何人不得進出。」
「是。」
楚鎮這才走了,幾步遠外軍醫正等着他:「統帥,有句話小人不知道該不該說。」
「你我之間,有什麼不好提的?你救了我多少回?」
軍醫笑起來,「咱不提這個……小人是想說皇上這嗜殺成性,疑心病又太重,這麼下去……」
他頓住了話頭,沒將那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,只是搖頭嘆息一聲:「統帥怕是不知道,自從上次大敗之後,傷兵營里日日都有人叫罵,攔不住啊。」
楚鎮也猜到了,可殷時的身份在哪裏,如果沒有他,那現在他們這群人就是逆賊,他們也是別無選擇。
「我會好生管教他,他的傷靠你了。」
「是,」軍醫抱拳應了一聲,「小人一定盡心。」
如今蠻部大大小小的事都壓在楚鎮身上,他沒有時間耽誤,說完話就走了,軍醫目送他走遠才看了眼棺材,催着人將棺材趕緊抬進了自己的營帳。
「都下去吧。」
他將人攆走後,才繞着棺材走了兩圈,抬着手四處敲敲打打,可能藏人的地方就那麼一處,已經完全被殷時砸爛了,可人呢?人去哪裏了?
大姑娘傳的話應該不會出錯的。
軍醫有些茫然,不死心地還在扒着棺材看。
「軍醫是在找我嗎?」
冷不丁一道清透的女聲響起來,軍醫唬了一跳,連忙扭頭看了過去,就見門口站着個做守衛打扮的年輕姑娘,那容貌十分眼熟。
「是你?!你怎麼又……」
「噓。」
明珠搖頭,一把捂住了他的嘴,聲音壓得很低:「伯伯你別吵,我是替謝姑娘來的。」
軍醫神情變幻不定,當年明珠在豐州城住過一段時間,身上時常傷得很重,都是軍醫為她醫治的,這營地里大都是男人,偶爾來個女人,他難免會多注意幾分,偏這個人長得還像他主家姑娘,自然會更用心。
可越是如此,他越是不忍,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以為人救不了了,殷時那個禽獸,那可真是把她往死里打啊,那孱弱的身體簡直慘不忍睹,他一個見慣了生離死別的漢子,在看見那些傷的時候,都忍不住會紅了眼。
「好不容易出去,你又回來幹什麼?你沒事吧?」
他上下打量着,帶着對晚輩的疼惜。
明珠笑了笑,看見軍醫她顯然很高興,「我沒事,剛才趁你們亂着我就出來了,還偷了套衣裳,我原本也不想來的,但是主子爺……呸,那王八蛋要挾謝姑娘,我不來她就得來,我算了算,反正我日子好像也不多了,倒不如替她回來。」
當初謝蘊問過她,殷時有沒有什麼手段控制她,她當時沒有說實話,不是故意隱瞞,只是覺得說不說都一樣,她從來就沒打算因為這點手段就回來。
在外頭那兩年雖然也算不上多舒服,但至少不用每天都奄奄一息,她見了世面,交了朋友,穿了好看的衣裳……還有人要認她做女兒。
很值了。
「你這個傻姑娘,你一走這麼多年沒音信,我還以為你偷到解藥了。」
「我太害怕了,沒能拿到。」
明珠嘆了一聲,忽而又笑起來,「伯伯,我有自己的名字了,謝姑娘給我起了個新名字,我以後就叫明珠了。」
軍醫說了句好,心裏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。
明珠沒再想過往,很快提起正經事:「伯伯,你能不能把信送出去?我知道謝姑娘要的東西藏在哪裏了。」
軍醫搖了搖頭,臉色沉下去:「實不相瞞,我們這些人都是等着上頭主動聯繫的,主家說了,我們是底牌,不是探子,所以不管發現什麼,都不准輕舉妄動,若是她需要,會讓人來取。」
換句話說,除非等謝英派人來,否則他們根本不知道如何聯繫對方。
不用傳遞情報,將自己真的當成了逆賊在生活,軍醫才能在楚鎮那麼謹慎的人身邊蟄伏這麼多年,並深得他信任。
但他也不是沒做點旁的。
「我告訴你啊,皇帝……呸,那禽獸碎了的肩膀我給他接歪了,以後就算長好了他也不會和正常人一樣,解氣不?」
明珠用力點點頭:「謝謝你,伯伯。」
可解氣歸解氣,對她來說卻不夠,她想自己還回去,哪怕只有一巴掌,她也想自己打回去。
「我得找個地方藏起來,傷兵堆里行不行?把臉包起來。」
「不行,」軍醫一口拒絕,「統帥時不時就會來巡視,他可不是殷時那種草包,一定會發現你的。」
明珠也見過楚鎮,知道他那個人有多厲害,聞言沉默了下去。
「有個地方,統帥倒是不去,現在殷時也被關在自己的營帳里,你去的話應該能躲一陣子。」
「什麼地方?」
「狗舍。」
狗舍是殷時飼養烈犬的地方,也是他處理屍體的地方,他怕激起眾怒,不敢把將士的屍體扔進去,可俘虜和女奴卻有很多人殞命在那裏。
「那裏有惡臭,所以看管的人常年捂着口鼻,」軍醫開口,「一般不會被認出來,就是太血腥殘暴,我怕你……」
「我行的。」
明珠咬牙答應下來,現在最重要的是活命,然後再把藥偷過來,到時候殷時一定會瘋的,她想看看那種場景。
事不宜遲,軍醫立刻安排,藉口醫治,將一個看管狗舍的小兵喊了過來,隨即一刀弊命,將人當成傷重而亡的將士給抬了出去。
「換了衣裳,待會我送你過去,就說你喉嚨受傷,這陣子不要說話。」
明珠閉緊了嘴,用力點頭,趁着外頭人少,兩人一前一後地往狗捨去了,還不等進門就先聽見了激烈的撕咬聲,兩人抬眼看去,就見偌大的圍欄里,五六條兇惡的大犬正齜着森白尖銳的牙齒,呈包圍狀慢慢朝角落裏逼近。
而角落裏,蘇青果已然傷痕累累,幾乎連站都站不穩當,卻仍舊死死抱着懷裏的人頭不撒手。
「我不會給你們的,絕不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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