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靖安侯帶着齊王自東城門狼狽逃竄,吳敬中等人卻被緊追而來的千門關守軍攔在了城門之內,他拒不投降,率領京北營衝殺突圍,戰場由皇宮蔓延至整個皇城。
薛京一腳踹開一個不長眼的京北營士兵,扶着牆勉強站穩,骨裂的痛楚還十分尖銳,可他現在已經顧不上了,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
「左校尉……」他低喊一聲,「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,回宮去和皇上稟報,就說偽詔已毀,請他放心。」
左校尉連忙點頭,正要問一句要不要先送他去看太醫,就見他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:「薛司正,你幹什麼去?」
「找人……」
薛京頭都沒顧得上回,剛才在追逐靖安侯的路上,他看見了清明司暗吏的屍體,還陸陸續續地發現了好幾具,他並不意外,這本就是個送命的差事,可他還是得去看看,萬一還有人活着呢?
何況其中,還有個小丫頭……
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混亂的街頭,左校尉連喊了幾聲都沒得到回應只能作罷,調轉方向往皇宮去,裏頭正在混戰,叛軍隊伍被狹長的宮道拉得很長,援軍一來,慌亂中他們徹底被衝散了,東西華門的禁軍察覺到大局已定,慌忙衝出來追捕,試圖矇混過關,此時已經將宮內所有的叛軍全都羈押在了一處。
見左校尉入宮復命,兩門禁軍統領連忙跟了上去,想着去和殷稷請功。
乾元宮裏,活着的宮人正在清理屍體,青石地面上到處都是血跡,井水一桶桶打上來又一桶桶澆下去,卻仿佛怎麼都沖不乾淨那血跡。
左校尉踩着血水大步進了宮門,殷稷揮開圍在他身邊的太醫,正打算往外走。 首發網址https://
「皇上,偽詔已毀,臣親眼看着薛司正將遺詔投入了火中。」
殷稷點了下頭,薛京做事他放心,但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援軍已至,可謝蘊卻還不見影子,他有些不放心。
「傳朕旨意,命關培全力緝拿叛軍,不降者,殺無赦。」
「是!」
左校尉立刻喊人去傳旨,殷稷趁機往外走,卻再次被攔住腳步,東西華門禁軍統領跪在階下,臉上都是討好的笑:「回皇上,東西華門禁軍幸不辱命,經過一夜鏖戰,已經將宮內所有的逆賊盡數抓捕,請皇上發落。」
左校尉臉色漆黑,這兩人真是恬不知恥,誰不知道皇上先前連發幾道詔令命他們參戰,他們都在敷衍,這種時候又來裝模作樣。
殷稷垂眼靜靜看了他們兩眼,這兩眼不算久,可仍舊看得他們汗毛直豎,好在下一瞬一聲「殺」便自頭頂響了起來。
兩人對視一眼,都鬆了口氣,看來這一關是過去了,雖然他們沒有勤王救駕,可也不是什麼都沒做,所謂法不責眾,那麼多人,皇上也不可能……
銀光忽然閃過,左校尉出手迅猛,兩顆頭顱瞬間滾落,臉上還帶着逃過一劫的竊喜。
「皇上。」
左校尉收刀入鞘,躬身和殷稷復命,剛才殷稷說殺的時候看了他一眼,他就明白了他什麼意思,這種不知忠君愛國為何物的廢物,的確沒有必要再活着。
「禁軍全都交由你,儘快平亂。」
左校尉連忙俯身領旨謝恩,殷稷卻連頭都沒回一下,他要快些去找人,可一抬眼卻看見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正站在二宮門前,對方的五官很熟悉,還是七年前最後相見時的模樣,可給人的感覺卻完全變了。
以往的謝濟是個跳脫性子,整個謝家家學裏,唯有他最坐不住,翻牆打鳥是常有的事,也最愛倒騰稀奇古怪的玩意兒,比如煙花,比如泥人。
可現在,年少時的意氣風發已經在他身上再找不到絲毫痕跡,有的只是兩年牢獄之災和五年流放之苦留下的滄桑和磨礪。
「謝濟……」
他好一會兒才開口,謝濟眼瞼一顫,靜靜看他一眼屈膝半跪了下去:「罪臣謝濟,參見皇上。」
他行了君臣之禮,可殷稷看見了他眼底那燃燒着的怒火,那是對他的憤怒和責備,他卻並未惱怒,反而鬆了一口氣,謝濟這樣應當是見過謝蘊了,這至少說明謝蘊是安全的。
他輕輕吐了口氣:「平身。」
這仿佛是一個許可,謝濟驟然起身大步走了過來,剛才洞穿了齊王的手臂抬起來,狠狠一拳砸在了殷稷心口,這一拳力道足夠大,殷稷卻半步都沒有退。
謝濟卻仍舊不解氣,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,身上的憤怒再不遮掩:「你對阿蘊做了什麼?」
他控制不住的戰慄,當他攻上城樓看見奄奄一息的謝蘊時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他那素來嬌生慣養的妹妹,那個從來都被捧在掌心裏的妹妹,那個他一直以為過得還好的妹妹,再見竟然變成了這副樣子。
哪怕他把她抱在懷裏,都感覺到不到什麼重量,仿佛風大一些她就會這麼消失。
「當初我本來是想帶他們逃的,是你非要召她入宮,我以為你會對她好,結果呢?若你對她再無情誼就放她走啊,把她折磨成這幅樣子算什麼?殷稷,你是不是真當我謝家無人,你是不是真以為這世上再沒有人給她撐腰了?!」
「那是我謝家的寶貝,你憑什麼這麼對她?!」
他抬手又是一拳要落下,玉春連滾帶爬地撲過來:「大公子息怒,姑姑是中毒了,和皇上無關,皇上已經拼盡全力為她醫治了。」
謝濟手一頓,猩紅的眼睛看向玉春:「你說什麼?中毒?誰幹的?」
「是張唯賢,他就被關在宮正司里。」
玉春抖着手指向尚宮局方向,當初看見謝蘊那副樣子的時候殷稷便將人關了起來,嚴刑逼供問他解毒的法子,可惜張唯賢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,什麼都不知道。
謝濟轉身就要去找人,殷稷一把拉住他:「她在哪?」
謝濟揮開他的手:「與你無關,此番事了,我就會帶她走。」
先前一直對他的舉動十分縱容,甚至挨了拳頭都沒有反擊的殷稷此時卻變了臉色:「不行!」
「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行?」謝濟咬牙道,「你最好給我記清楚,你們的婚約早就毀了,她現在和你沒有任何關係,誰都攔不住我帶走自己的妹妹!」
他剛才已然轉嫁了怒氣,此時卻再次被殷稷那兩個字給勾了回來,他控制不住的抬手似是想再去抓殷稷的衣襟,可這次對方卻鉗制了他:「我知道是我沒有照顧好她,你想如何我都可以容忍,但她身中奇毒,唯有神醫唐停能解,你此時帶她走無異於要她的命!」
「你以為我現在還會信你的話?」
他轉身就走,殷稷還要再攔,胸口卻驟然一痛,一瞬間幾乎天旋地轉,他控制不住地跪了下去,玉春驚呼一聲:「皇上?!」
謝濟腳步一頓,他扭頭看了過來,見殷稷仿佛站都站不起來的樣子,眼底有波瀾一閃而過,卻很快就恢復冷漠:「別裝了,我若是真想傷你,那一拳早就打碎你的胸骨了。」
玉春慌亂的聲音發抖:「皇上胸前有舊傷,很嚴重的傷……」
謝濟一愣:「什麼?你身為皇帝,誰敢傷你?」
殷稷扶着玉春艱難站了起來:「原來你不知道……我還以為你是專門往這裏打的。」
謝濟臉色沉下去:「你什麼意思?」
殷稷還沒開口,身邊卻有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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