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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稷有些沒聽清楚,也許是從未想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,怔了怔才抬眼看過來:「你說什麼?」
鍾白站在內殿門外,隔着門板看不見裏頭的情形,卻被這一句問的臉色越發難看,他語調拔高了一些:「蕭竇兩家帶了萬民書來,求您放難民入城。」
這次語氣太過清晰,容不得聽錯,殷稷不自覺抓緊了謝蘊的手。
溫熱的掌心附上了手背:「去看看吧,興許有什麼內情。」
殷稷應了一聲,放輕動作自謝蘊身後站了起來:「時辰不早了,讓他們伺候你用早膳。」
他囑咐了一句才抬腳出了門,細碎的說話聲隔着門板再次傳進來。
「怎麼回事?」
「臣也不知道,剛才正在外頭守着門呢,蕭敕和竇藺忽然就來了,手裏拿着個盒子,說是萬民書……皇上,這東西是這麼容易就能拿到的嗎?」
萬民書盛萬民之意,當年先皇不惜驅狼吞虎,不計後果借世家之力扳倒謝家,本想斬草除根,可就是因為那各處送來的萬民書而遲遲不敢動手。
這雖只是一本書,卻是天下的民意。
大周開朝至今,從無一位皇帝敢冒天下之大不韙,與民意為敵。
可以說這萬民書一旦呈到御前,就容不得他做別的選擇了。
可是殷稷不明白,難民入城對百姓而言毫無益處,何至於如此齊心協力?
「皇上,這簽名字的人安得什麼心吶?他們知不知道這會讓您很為難?」
殷稷搖了搖頭,現在說什麼都沒用:「讓他們進來吧,你即刻出宮去查探,看看蕭竇兩家都做了什麼。」
「是!」
鍾白匆匆退了出去,遠遠看見蕭竇二人,臉色刷的就冷了下去:「皇上傳召。」
話音落下,竟連招呼都不打抬腳就走。
他倒不是一時意氣,而是龍船回京後,蕭敕威逼利誘拉攏過他,為了讓殷稷少操些心,他沒有提這件事,心裏卻對蕭家徹底失望,今日見他們這般逼迫殷稷,自然給不出半分好臉色。
蕭敕不痛快地哼了一聲,被竇藺勸了一句:「世人如豬,良禽稀少,多是有幾分蠢頓的,來日方長,蕭兄慢慢調教就是。」
「哼,我哪有那個功夫,不聽話宰了就是。」
他一甩袖,幾步就越過了竇藺,一馬當先進了乾元宮。
竇藺掃了他背影一眼,並沒有因為被擠在後面而惱怒,反倒將腳步更放慢了幾分,今日他們此來是操了必勝之券的,殷稷不敢不開這城門,而城門一開,事情就再也不會受對方掌控。
所以他不着急,由着蕭敕去打前陣就是。
等他慢悠悠到門口的時候,殷稷正在看萬民書,蕭敕聲淚俱下,說得十分動情:「皇上,民意不可違啊,百姓溫飽不足尚且顧惜他人安危,皇上身為一國之主,怎可無視?懇請您大開城門,拯救萬民。」
殷稷並未言語,目光一寸寸掃過那厚厚的萬民書,那一個個名字陌生得很,有些甚至看不出來寫的是什麼,宛如鬼畫符一般。
可即便如此,這也是萬民書,每個名字背後都是一個百姓,這厚厚一本,是難以承受的民意。
「百姓當真如此希望難民入城?」
他合上冊子,目光落在蕭敕身上,凜凜得直透人心。
饒是蕭敕早就已經做好了和他不死不休的準備,可為帝多年,殷稷到底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寄身蕭家,一無所有的孤兒了。
這股不怒自威的氣勢,連家主蕭赦身上都沒有。
他本能地低下了頭,眼底卻泛起了貪婪和寒光。
皇位果然是最養人的。
可惜的是,他們蕭家一手推他上位,他卻過河拆橋,要重查當年謝家舊案毀他們名聲,還要推行佃租之法奪他們財富。
既然如此,就怪不得他們將施捨的一切討回來了。
「這萬民書上每個名字都是百姓親手所寫,皇上若是不信,可差人去核實。」
說得如此理直氣壯,仿佛是這份萬民書來處當真十分坦蕩。
殷稷一時無言,又翻了幾頁那萬民書才開口:「兩位先退下吧,此事關係重大,朕還需思量。」
「臣也理解皇上的為難,可是民意不可違,皇上還是不要耽誤時間的好。」
竇藺慢悠悠開口,見殷稷看了過來,嘴角微微一挑,露出個篤定的笑容來,「臣也是怕,耽擱久了,會有損聖名。」
殷稷臉一沉,雖沒言語,目光卻冷冷地落在了竇藺身上,直看得對方低下了頭,他才再次開口:「下去。」
兩人也沒再糾纏,一前一後退了出去,似是被皇帝的威嚴震懾。
可殷稷清楚,那兩個老狐狸此番退下,只是覺得沒必要浪費時間,因為他別無選擇。
他再次翻開那本萬民書,在一個個陌生的名字里沉沉地嘆了口氣,放難民入城,必定會是內亂的開始。
他本想再拖一拖時間,等他暗中布好局,就能兵不血刃地處理了這兩家,可現在這條路走不通了。
他揉了揉額角,冷靜片刻,拿着萬民書進了內殿。
謝蘊似是已經用完飯了,正靠在軟榻上撥弄一個九連環。
他不自覺走快了幾分:「早膳可還合胃口?」
伺候用膳的宮人正打算開口,謝蘊便輕咳一聲,尋聲扭了下頭:「極好,你可吃了?」
殷稷已經沒胃口了,他苦笑了一聲:「如何吃得下?」
他抬起謝蘊的手,輕輕摸了下那厚厚的萬民書。
「你說,蕭竇兩家用了什麼法子,才引誘這麼多人寫下名字。」
「無非是威逼利誘。」
「威逼更合理些,」殷稷將萬民書丟到一旁,怕謝蘊躺久了身上會難受,便伸手過去給她揉了揉腰,「朕好歹也做了不少利國利民的好事,若是利誘,蕭竇兩家豈不是要大出血?」
謝蘊欲言又止,有句十分難聽的話,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殷稷。
「怎麼了?像是有話要說。」
謝蘊張了張嘴,正要開口,鍾白就氣沖沖地回來了,遠遠的就是一嗓子:「皇上,臣來復命!」
這般嘹亮的嗓門,簡直如同一聲巨雷,殷稷臉一黑:「教訓過他多少次了,要他收斂些小聲些,就是聽不懂。」
「皇上去看看吧,興許是查到了什麼。」
殷稷已然起身了,鍾白這副樣子一看就是查到了什麼。
「我去去就來。」
他疾步出了門,外頭鍾白滿臉漲紅,胸膛正劇烈地起伏,仿佛被什麼事情狠狠氣到了。
他遞了杯茶過去:「冷靜一些,是萬民書的事情查清楚了?」
「清楚了,」鍾白咬牙切齒道,「簡直不能更清楚了!」
他狠狠捏碎了手裏的杯子:「皇上知道這萬民書是怎麼寫滿的嗎?」
他抖着手伸出了一根手指:「一兩銀子,一兩銀子就能換百姓在這上頭寫個名字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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