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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頤似乎知道趙國公想說什麼,他先一步說道:「祖父,我原先不願意要這個爵位,是見您的身子骨硬朗,還可以再多操勞幾年。我便想閒散幾年,不願過早去應付身為繼承人該承擔的責任罷了。」
原本一臉激動的趙國公:「……」
他的一張老臉憋得通紅,氣哄哄地說道:「你說這一大段話,怎的不咳也不喘了?」
趙頤淡淡地說道:「大抵是肺腑之言?」
趙國公:「……」
他怕再與這個不孝子孫多說幾句話,便會折了他的陽壽,擺一擺手:「趕緊走,趕緊走,我今日不想見到你。」
趙頤與沈青檀告退。
世安堂只剩下趙國公與老夫人。
老夫人嘆道:「頤兒好不容易有意要爭,你何必弄這一出呢?」
「娘娘要咱們家立繼承人,還要任人唯賢。」趙國公刻意曲解凌貴妃的話,避重就輕地說道:「我這考核不正是順應她的交代?咱們也算是將這份恩情給還了。」
老夫人:「……」
凌貴妃大抵是聽了沈青檀話里的暗示,並沒有拿恩情讓國公府立趙珏為繼承人。
只是說:「公爺年事己高,本該頤養天年,府上卻還未確立繼承人。您該勸一勸公爺定下繼承人,好為他分憂。以如今國公府的地位,無須再錦上添花,只需挑個德才兼備的子孫守成就好了。」
凌貴妃打了一手好算盤,既提點他們了,可以給承恩侯府那邊一個交代,又不需要拿恩情相抵。
結果到老頭子這裏,這隻老狐狸首接把凌貴妃要求選繼承人的話,當做恩情抵了。
「怎麼?我這話有何不妥?」趙國公撫了撫鬍鬚,首接現用了趙頤的話:「本來我的身子骨強健,還想再多操勞幾年再立繼承人,若非娘娘提議,哪會今日便選繼承人?」
老夫人:「……」
凌貴妃恐怕做夢都想不到自個會遇上一個無賴吧?
她想起一件正事:「半個月時間恐怕不夠吧?京城去江南最快也得十天半個月,等他們見着族老,早己過了期限。」
「承恩侯府與二房聯合換親的時候,我便知道他們是為了爵位一事,猜測到他們不久之後將會有所動作。」趙國公面容沉靜,聲音飽含着滄桑:「那時我便派人去祖籍接族老歸京,算一算時間,還有幾日便能到了。」
老夫人嘆息一聲,趙頤有大才,又有海納百川的胸懷,還又佔據一個嫡長,本該是最合適的人選。可惜多病難保,族中多有猶豫,並不太贊成立趙頤為繼承人。
而趙頤也十分淡泊名利,不爭不搶,對爵位的興趣不大。
如今承恩侯府與二房這一鬧,說不準到最後會作繭自縛。
——
沈青檀扶着趙頤的手臂回蘭雪苑,安排他坐在羅漢榻上,吩咐江暮去煎藥。
隨後,她去內室取來一塊薄毯蓋在趙頤腿上:「除了咳嗽之外,你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?要不要請太醫來看一看?」
趙頤低咳兩聲:「不用,喝藥就行了。」
沈青檀沉默了片刻,緩緩坐在他的身邊,望着他眉眼間的倦色,唇瓣翕動,似有什麼話要說。
「你別多想。」趙頤洞穿沈青檀的心思,溫聲說道:「我自己想要爵位,此事與你無關。」
沈青檀根本不信:「你以前不想要這個爵位。」
趙頤心裏輕嘆,她心思重,若是知道他為她搶,恐怕心懷愧疚,往後又會對他生出彌補之心。
「你可有聽過八字真言?」趙頤眉眼平和道:「無為而為,不爭而爭。」
沈青檀一愣。
趙頤笑道:「我不是不爭,而是以不爭的手段,去達到爭的目的。」
他越是這麼說,沈青檀心裏越是沉重。
若是她沒有經歷過一世,恐怕會信了他的話。
倘若他前世去爭奪爵位,便沒有趙珏什麼事兒了。
「是嗎?」沈青檀仿佛信了他的話,故意恭維道:「郎君好手段。」
趙頤聽出她的調侃,沒有出言辯駁,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笑。
沈青檀被他看得臉熱,微微側開臉,輕聲問道:「二爺,祖父的考問,你有詳細的想法嗎?」
「士農工商是國之根本,缺一不可。宗族抓的是讀書,至於農工商便不被重視,若是好好栽培在此方面的人才,假以時日會成為宗族的中流砥柱。」趙頤低聲說道:「一個家族只有百花齊放,方能一片欣欣向榮。」
「二爺,你說的對極了。」沈青檀的眼睛一亮:「宗族裏的人都可以送去私塾開蒙,之後再針對他們的天分分配。」
「若讀書有天分的,便走仕途。若是對武藝有興趣的,便去練習武藝,日後建功立業。若是對手藝活感興趣的,便請人教習百工。」
「至於沒有任何天分的,便教種植、養牲口的技能,若是發展起來的話,工與農可以推動我們宗族的商業。」
「畢竟我們還要培育經商的人,請人教他們生意經,便可以將耕種過剩的糧食以及工匠生產的物件,運到各地去售賣。」
如今各行各業的技術,幾乎都是傳承給自己的子孫後輩,不會無私的傳授給旁人,怕的便是教出徒弟,餓死師傅。
沈青檀掰着手指,一條一條地說出自己的想法。
若是一個宗族的凝聚力很強,他們再大力栽培出人才,自然而然便會興盛不衰。
趙頤的目光透着讚許:「如今宗族的情況兩極分化,要麼走仕途,要麼便是耕種。我們改變教治的方式,為族人謀取到更多的生存方法,讓每個人在各自的位置發揮所長,便從根本解決了問題。」
大約慕強是潛藏在骨子裏的天性,沈青檀看向趙頤的目光變得不一樣了,隱隱透着一絲亮光,那是對他的欽佩。
她之前只是聽聞趙頤的學識過人,今日卻見識到了他的格局。
他並不那種孤高自傲,目下無塵的人,相反他的眼底既有高雅的陽春白雪,也裝下了底層人的貧寒艱辛不易。
沈青檀的眼睛清澈明亮,軟聲說道:「我去拿筆墨紙硯給你記下來?或者是你來說,我給你寫?」
趙頤見她滿含期待的眼神,勾唇道:「好,我們一起探討。」
沈青檀聞言,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揚:「我這便去取筆墨紙硯。」
趙頤望着沈青檀遠去的背影,她向來端莊沉穩,此刻腳步卻十分輕快,可見她的心情十分歡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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