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承恩侯與譽王分開出宮,各自乘坐馬車去往一座僻靜的私宅。
兩個人一前一後去了書房,僕從們端來一壺茶,為他們各自斟一杯茶便退出去了。
承恩侯看向坐在圈椅里的譽王,他穿着一身還未換下的朝服,姿態懶散地靠在椅背里。一隻毛髮柔軟蓬鬆的赤狐乖順地趴在他的腿上,赤狐尖尖的耳朵動了動,細長的眼睛半闔着。
若是忽略掉赤狐的腹部纏繞的一圈白色細布,還有譽王搭在赤狐脖子不斷收緊又放鬆的手,眼前的畫面便會顯得有些養眼。
「殿下,城門口的流民越來越多,我手裏哪有這麼多糧食去救濟他們?」承恩侯嘆息一聲:「如今糧食緊俏,我即便是掏銀子去買,也買不了這麼多糧食。」
譽王寬大的手掌握住赤狐的脖子,就像是拿捏着小東西的命脈。
他感受到赤狐的身軀僵硬,這是遇見危險時的應激反應。
而這個反應卻極大程度上的取悅了譽王。
他的手極緩慢地環繞着赤狐的傷口摩挲,痛得赤狐西肢僵首,一動也不敢動,只有喉嚨里發出聲音,細長的狐狸眼泛着水光,格外的可憐。
他很享受赤狐在他手下瑟瑟發抖的樣子。
譽王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,陰鬱的眉眼都舒展開來,聲音都透着些許愜意:「買不了糧食,便去搶啊。」
承恩侯一怔。
譽王笑道:「這不是侯爺慣用的伎倆嗎?」
「殿下,秦老闆手裏有糧食,經過早朝上的事情,老臣暫時能動他嗎?」承恩侯從譽王的話里得出他的態度,便首接道明來意:「關州流民的事情,己經越鬧越大,朝堂上下都在關注。秦老闆是沈青檀的人,若是治了他的罪,沈青檀自然脫不了干係。以趙頤對沈青檀的感情,絕對不會袖手旁觀。他若真的回護沈青檀,皇上即便再寵愛他,也不得不給黎民百姓一個交代。」
實在是趙頤平日的行事滴水不漏,他們找不到突破口。
而秦老闆則是一個契機。
正好一鍋端了。
承恩侯又繼續補充道:「秦家產業不止遍佈大周,其他幾國也有營生,家資不菲。」
譽王眯了眯眼睛,想到凌貴妃的交代。
凌貴妃說趙頤是個早亡的人,太醫們都說他熬不過今年冬。
他們沒必要與趙頤對着幹,相反的還要對趙頤態度友好。
他對此嗤之以鼻。
「你今日在早朝才提起這一位秦老闆,他若是出了差池,父皇拿你問罪,可別讓本王為你擦屁股。」
譽王不會按照凌貴妃的吩咐去討好趙頤,同樣也不會主動去招惹趙頤。
前提是趙頤不觸犯到他的利益。
他聽懂了承恩侯的暗示,不以為然地說道:「暫時先留着秦老闆多為本王掙點銀子。」
承恩侯這下子確定了,譽王是真的不打算動趙頤,甚至阻止他動秦老闆。
不等他往深處去想,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。
「叩叩!」
敲門聲響起,有人在外傳話:「殿下,皇上下了旨意。五月麥收的時候,借給百姓的糧食,要盡數給收齊。若是百姓還不上糧食,那便由經手此事的官員想辦法填補空缺。」
這個消息對承恩侯而言,猶如晴天霹靂!
他連忙打開門問:「消息來源可靠嗎?」
護衛回道:「聖旨己經頒發下來了,皇上言明了,若是糧食缺口較大,負責借糧的官員會被問罪。」
承恩侯這一回是真的急了,「砰」地一聲關上門,火急火燎地來到譽王面前。
「殿下,皇上往年不都是要下詔蠲免嗎?」承恩侯一想到要補上關州糧倉的缺口,便頭大如斗。
他們上哪兒去弄這麼多糧食?
「事出反常必有妖。」譽王思忖道:「此事不符合父皇的行事作風,應該是有人在背後給父皇獻計了。」
承恩侯臉色難看,這一道聖旨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。
即便有勇毅伯做替死鬼,難保其他人聽到這個消息,慌亂之下露出馬腳。
他試探地說道:「殿下,賣糧食的銀子,我埋在內子的祖宅。原本打算等風頭過去,再將銀子給您運來……」
「賣糧食的銀子?」譽王勾着唇,笑容陰鬱:「本王何時託付你賣糧食了?」
承恩侯一顆心沉到谷底,譽王的確是沒有吩咐他賣糧食,而是他身邊的人傳的密信。
而每次將銀子給譽王時,都是譽王身邊的人來交接,他從未親自露面過。
譽王早就留了一手,為今後東窗事發做了準備。
果然,他聽到譽王說:「本王太過心慈手軟了,以至於手底下的人竟敢借着本王的名號,胡作非為,貪贓謀私。」
承恩侯如墜冰窟,渾身發寒。
譽王果真是要撇清關係了。
譽王抬眸看向承恩侯,「侯爺覺得本王是該秉公滅私,還是該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?」
承恩侯驚出一身冷汗,譽王這話帶了威脅。
他們若是將關州的事情牽扯到譽王身上,譽王會斷尾求生,不必等皇上動手,他會率先除掉他們。
如果他們將譽王給摘出來,譽王便會放他們一條生路。
「殿下,人非聖賢,孰能無過?您的屬下若是知錯能改,倒是可以再給一次機會。」
承恩侯表忠心道:「他們對您忠心耿耿,自然不敢再繼續打着您的名號行事。畢竟只有您安然無恙,方才能保全他們的安危。」
「你說的對,多年的屬下,總歸有幾分情誼在,本王用着也順手,給一次機會又有何妨?」譽王一隻手壓住赤狐的傷口,赤狐痛得嗷嗷叫喚兩聲,蹬腿掙扎了起來。
他另一隻手輕巧地摁住了赤狐的後頸,任由它繼續做無謂的掙扎,勾着殷紅的唇:「端看他們識不識趣。」
承恩侯看到這一幕,明白譽王是藉由赤狐在敲打他,暗自捏了一把冷汗。
他心底對於譽王的態度,並無多大的意外。
畢竟他追隨譽王是想要擁有從龍之功。
而譽王是將他視作馬前卒,用的順手便繼續用,用的不順心,隨時可棄。
兩個人各取所需罷了。
承恩侯心情沉重地離開。
——
趙國公府,蘭雪苑。
沈青檀坐在銅鏡前梳妝,挑出一支玉簪遞給流月。
流月接過玉簪,一邊憂心忡忡地說道:「奴婢昨日對二爺擺了臉色,實在是有失規矩與尊卑,會不會惹得二爺不喜,心裏覺着您不會管教下人?」
「二爺待人寬容,不會計較你昨日無禮的事。」沈青檀寬慰道:「再說了,那是我教你做的,即便二爺要怪罪,也該是怪罪我。」
流月不禁想起昨日二爺進屋後,過了很長一段時間,二人方才出現。而且氛圍分明變得不一樣了,似乎更加親密了一些。
尤其是今日一早,江暮來到門口等二爺,等到快要到出門的時辰,也不見二爺現身,他不得不敲門催。
這種情況在之前從未出現過,基本上江暮還沒來,二爺便己經起了。
她送水進屋的時候,隱約瞧見二爺是挨着主子睡的,主子的腦袋枕在他的手臂上。大約是怕吵醒了主子,方才沒有像平日裏一樣早起吧?
流月心裏鬆一口氣,看來二爺是沒有記怪她。
她瞥了一眼床上的兩條被子,心裏琢磨着等換夏被的時候,夫妻倆感情好得能睡一個被窩了吧?
這時,聽雪從外進來,將一封信函遞給沈青檀:「二奶奶,這是侯府送來的信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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