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早起,晚上沒胡鬧。
到清早找衣服穿,江知與才看見衣櫃裏花色繁麗的漂亮衣袍,他愣了下,記起來昨天說過,晚上回來會穿給謝星珩看。
忘記了。
漂亮的衣服要看搭配,里里外外好幾件,再把配飾弄了,怕是來不及。
謝星珩同樣早起。
古代沒有手機電視,不能上網,也沒旁的夜生活,他還天天午睡,精神很足。
湊過來瞧一眼,自然伸手,找了玉色短衫給他,「這個方便。」
江知與發現謝星珩真是不會穿衣服。
「短衫不是外穿的。」
謝星珩:「哦,那你挑。」
天熱,今天還要幹活,江知與看了謝星珩一眼,繞到屏風外,在臥榻側邊疊放的木箱裏,翻找了兩套裋褐。
是麻布裁剪的交領短衣。
謝星珩見過。
電視劇里常看見。
他大哥大嫂就經常穿這種衣服。
嗯,他也買了兩身,現在壓箱底了。
麻布短衣是江知與習武練劍時穿的衣物,從前就放柜子裏,也是怕謝星珩不喜歡粗魯武夫,都給藏起來了。
謝星珩還想到一個事:「我見你穿過!」
捉汪汪那天看見的。
粗布麻衣,一身短打,很是颯爽。
「嗯,穿這個,這個方便又好看。」
謝星珩連連點頭,「我也要穿。」
江知與:「」
他夫君真是好獨特的喜好。
江家三人都要去農莊,家裏就交給謝星珩照看。
臨出發前,江致微邀謝星珩一塊兒去,「那邊事多,你幫着小魚料理些,常知縣到時提你一句,你科舉路也順一點。」
好名聲傳出去,有概率在考官那裏博個印象分。
難以抉擇的試卷擺眼前,內心傾向就明顯。
謝星珩望着門外的江知與笑了笑,然後拒絕邀約。
「不是我不去,是現在不方便,我要是出面了,大家都當小魚外向,這還怎麼立威?」
江致微一聽,有幾分道理。
謝星珩繼續道:「家裏也得有人看着嘛,老黃老李肯定會來探聽消息的。」
豐州三巨頭,江家以鏢局發家,零散幾家鋪面,都是以賣貨為主,沒自家的手藝。
黃家是布商,布商在什麼時代都是豪富。老黃家上任家主去世突然,染色的配方沒能傳下,從豐州首富的位置滑落,青黃不接,被江、李兩家趕超。
李家就是油料發家的老李頭,跟江承海不對付,這回想討鹽引,被江家截胡,壞了好事,已算結仇。
其他還有零零散散的中小商戶。
每個圈子都有信息交流渠道,最怕不合群,不被大哥帶着玩兒。
江家的背景眾所周知,突然間這麼大手筆,指定聽見了什麼風聲。
他們喝不了湯,也想當蹭個席面的流水。以免縣裏清算下來,他們一句好的落不着,被宰了充公。
江承海會看點唇語,望着那頭,跟江知與說小話:「爹跟你講話,你總不愛聽,我讓你防着他點,又沒讓你害他,你看看你,臉色又擺上了他精明是好事啊,我也喜歡這樣的。可你不能讓他賣了,知道嗎?」
江知與:「明明是你對他很滿意的,怎麼成親了老挑撥?」
江承海語塞。
他倆感情不順,他肯定幫着撮合。
感情順了,他就得讓小魚警醒點。
找了個精明人,哪能那麼快交底?
江知與垂頭,小聲說:「三叔的人應該快來了,我還沒跟小謝說過」
江承海:「」
把狗老三忘了。
「放心吧,你三叔是個窩裏橫,你都招婿了,他總不能讓你和離了,去應那門爛根的親事。」
江知與:「」
爛根的親事,真是一個極好的形容詞。
江知與面不改色,就當沒聽懂,和以往一樣,若無其事更新葷話容量,等江致微跟謝星珩聊完,結伴出發。
謝星珩送他們到大門外,和江知與綴在尾巴聊天。
「晚上能趕回來嗎?」
江知與搖頭:「可能要在那邊住上幾天。」
事關千人調度,還要趕着日子,趁父親還在豐州,把族親見了,將各家負責的事落實。
謝星珩眼神幽怨:「異地戀啊?那豈不是要留我們父子在家當望夫石?」
兒子是汪汪。
江知與笑他:「誰會跟狗做父子?」
謝星珩無理取鬧:「好哇,還沒出家門呢,就不認兒子了」
江知與忙捂他嘴,走半道上一旋身,堵了他後半段話,又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,繼續垂手往外走,耳朵尖尖冒了紅。
他莫名想到洞房夜的事。
謝星珩嘴巴伶俐,跟他說剝了花生桂圓,又給蓮子紅棗去核。
他臉上笑意沒消,探手牽住謝星珩。
「家裏就交給你啦。」
父親出門時,總會這樣對爹爹囑咐一句。
謝星珩應下:「放心,守家我是專業的。」
江知與直到上了馬,心上都沒陰霾與緊張,身上充滿力量。
從前學規矩,常聽見的一句話是「男人喜歡這樣」「男人不喜歡那樣」。
他很小的時候,就在等一門好親事。所以總拘着性子,做什麼都在方寸之地。
現在已然嫁人,招了個好夫婿。
他去外邊,夫君支持,也未表現出不喜。
雖未直說,江知與卻有很強的直覺,他感受到了莫大的鼓勵——他可以做自己。
僅兩天,城外難民就清空了大半,都被遷到江家的農莊。
縣裏也為安排難民一事貼了榜,鬧市里,官差一天念三次,廣而告之。
縣內百姓都聽說了,江家人出行,默契讓道。
瞧見江家那位以乖巧美貌出名的小哥兒,也和父兄一樣騎上馬,所過之地,驚聲連連。
出了城區,馬兒疾跑。
江知與有段時間沒騎馬,腿上被磨得發疼,心情卻很暢快。
族親之間,產業再細分。
祖田與祭田,屬於族產,是族集體的。供族人耕讀用,培養後代子嗣。
族人又各有私產,這是屬於單個小家庭的。
江承海是白手起家,他發家後,先後供養二弟三弟讀書,二弟早逝,三弟當官,族裏才起來。
原先固有的農莊,有七百畝,這是他給江知與攢的嫁妝,後邊悄悄摸摸,一年裏買個幾次,給他湊出了千畝良田。
大啟朝有明確規定,每戶人家,最多只可有耕地一百畝。
上有政策,下有對策。
他拉了幾家揭不開鍋的遠房親戚掛名,每年會付些掛名費。
地是要人種的,給誰種不是種?他們家裏米缸都見底了,哭求一番,就留在了農莊。
後邊添置族產,分了人一些出去,還有部分頑留。
年年虛報產量,自家多留點存糧,江承海懶得管,以後不帶他們玩就是。
氏族力量大,他也願意扶持族人。
早年吃過虧,這回要選品性好的——老一輩不算,看小輩有沒有能撐得起門戶的。
這些人,才是以後跟小魚打交道的人。
抵達農莊,江知與跟江致微先去安排難民,江承海去找族親,把大家約一塊兒,將各家營生定下。
主理人是江知與,農莊管事陳大河來找他。
進莊子那天,農莊清點過,按戶寫了一份名冊。
江知與粗略看了看,有的人家三代同堂,有二十多號人。有的人家孤兒寡母,甚至還有隻剩下個小孩孤苦伶仃的。
他閉上眼睛,強迫自己收起同情心。
有過布施的經驗,他早知道難民的慘狀。
要幫他們,不能純靠泛濫的眼淚,他得抓緊做些什麼。
江知與跟江致微說:「我們別用難民稱呼他們,他們既然是楓江來的,我們就叫他們楓江百姓、楓江鄉親。」
把數量繁雜的集體,當做「個人」。
見面第一步,拉近距離,獲得好感。
江致微點頭,直切主題:「人數雖多,按戶數分,就顯得少。人力有剩餘,就按照普通百姓家的上工模式來,把壯勞力篩出來,一人養一家。
「他們現在都沒什麼生活用品,婦孺老幼也組織起來,編點草鞋、草帽、蓆子之類的,手工活換錢糧。」
江知與記下:「好,我想想。」
他學管家多年,實際管家經驗也有三年,是個細密周到人。
頭一回攤上大事,心裏沒底,化整為零的盤剝下來的,找到了熟悉感。
他在紙上寫寫畫畫,過了兩刻鐘,有了具體思路。
「堂哥,你看這樣」
先挑出識字會算的人,再篩選工種,不論他們會什麼,女人夫郎會繡花也算。
然後分戶挑選壯實的男人,選出護衛隊。餘下的男人,挑一部分去做體力活,幫着搭廠房、做「設備」。剩下的一批去開荒。
再繼續根據年齡層篩選,從女人夫郎里,挑一批會養鴨子的人,去池塘那頭養鴨。
優先選家裏沒男人的,要她們能撐起門戶,先活下來。
另選一批家裏男人少的出來做飯。將近千人的飯,怎麼也要五十個人來做吧?
再有年邁、殘疾者,留守棚屋,照看失孤孩童。
中不溜秋的年紀,不論是男是女還是小哥兒,抽調一批身體好的,上午下午送茶水下地。
其他人就做草編。先編草帽草鞋,人手一副後,再編涼蓆,找個手藝人,教着做蓑衣。
識字會算的人,先看看情況。
若是書生,他會給一封紅包,這是商人常見投資。
願意留下幫忙,也給一份活計。
最好是識得幾個字,能放下身段的,他要找人幫忙記工、算數。到時要分組的,缺人得很。
工種要再細分,木匠鐵匠是他稀缺的,會燒磚就更好了。
蓋房子是大投資,能用人力工時抵扣採購的花銷,也算不虧。
江致微聽得眼露驚訝:「你自己想的嗎?」
江知與下巴繃緊,「不合適嗎?」
江致微搖頭:「很詳盡,很合適,比我想的更全面。」
他沒接觸過家務管理,他娘不讓他學,說男人不幹這事,以後他娶親了,自有媳婦夫郎幫他料理家務。
他從未想過,學管家,還能學出這種本事。
又一次對江知與投去驚嘆目光後,江致微壓下閒聊的心,只問了一句:「這是料理家務的思路?」
江知與坐姿瞬時變得端正拘謹,「嗯新家增添丫鬟小廝,就這麼分配安置」
識字的不識字的,決定在內院還是外院,可以競爭書房的差事。
長得端正又會來事兒的,會跟在小主家身邊。
其他管家的、做飯的、趕車的都是根據各人所長來分配。
江致微緩緩點頭。
等他娘回來,他也要學學料理家務。
想來也是。
修身,齊家,治國,平天下。
他家都管不好,到外面能成什麼事兒?
就着計劃,比對名冊,把人員分配好,也到了午飯時間。
午飯時,農莊來了一輛馬車。
來喜架着車,來給江知與送「涼爽」。
車內兩大桶綠豆冰沙,罩着花被子保溫。
另有一個食盒,特地給江知與他們準備的。
他見了江知與就笑呵呵:「你們前腳出門,姑爺後腳就忙開了。他昨晚叫人煮了大鍋的綠豆湯,早上涼下,放了冰,加了糖,趕着時辰送來,說給你們解解暑氣。」
江知與心裏暖烘烘的。
他接了食盒,裏邊有封信,是謝星珩一貫的飄逸字。
「綠豆沙冰給你籠絡人心用的,食盒裏幾個瓷盆貼了名字,別拿錯了——你迷人的賢內助、想你的夫君留。」
江知與把紙團捏皺,藏於掌心,不給堂哥看。
瓷盆寬口淺底,要兩手捧,上面帶蓋子。
江知與懷着小小期待,逐一拿出來,擺在桌上。
先看了父親的碗,裏邊是一碗涼粉,超大份。配有黃瓜絲、胡蘿蔔絲,青綠晶亮,賣相極好。
堂哥的同樣。
他最後看自己的,揭開一點兒蓋子,急忙忙合上。
他的也是涼粉,相比父兄的寬條涼粉,他的「小魚粉」太顯眼。
一看就費了心思。
他心裏甜得很。
裏邊配有油潑辣子,看他們口味添加食用。
還有一個瓷盆,很冰。
江知與揭開蓋子,冰塊中間有玉蘭瓷碟,裏邊擺着幾個長條的物件,像凍住的綠豆沙。
來喜介紹說:「這是冰棒,姑爺凍了一早上。」
他說完舔舔唇,一看就是吃過了,還在回味。
江知與拿了兩根出來,分一根給堂哥,叫陳大河派人,給他父親送過去。
小謝這麼好,他父親應該少些成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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