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暮之雲 心痛如刀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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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晚的記憶排山倒海地湧入腦海，慕榕掀開錦被，赤着腳就往外跑，不過才跑到門口，她就無力的倚着門框頹然蹲下。
她能去哪裏？
這裏是門禁森嚴的四王府，青洛將她送回來，無異於將一隻渴望自由的鳥兒重新關進牢籠。
只要雲霄不出現，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是生是死。
慕榕從未如此痛恨過四王妃這個頭銜，宛如枷鎖般束縛得她不能動彈。
朱兒提了桶水蹲在院子裏刷着青石板地，抬眼就望見小姐坐倒在門邊，滿臉蒼白，活像是從地獄偷跑出來的女鬼。
啊呸呸呸，小姐可還活得好好的！
她吸了吸鼻子，丟下水桶跟刷子跑過來扶起慕榕，難得沒有驚天動地的大哭。
「小姐，咱們先回床上去歇着，妳身上有傷，別再亂動亂跑了。」朱兒輕聲說道，像對待易碎的瓷娃娃一樣小心，攙着慕榕回到床上。
「現在是什麼時辰了？」慕榕輕聲問道，喉嚨卻一陣乾澀刺痛，似乎是在夢裏哭到嗓子都啞了。
朱兒小心翼翼的端來一碗湯藥，「申時了。」停頓了半晌，她才又說道，「小姐，妳已經昏睡一日一夜。」
昨日清晨，她發現小姐渾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昏睡，嚇得六神無主，又不敢貿然驚動其他人，只好獨自為小姐梳洗更衣，把身上的傷口包紮好。
「小姐昨日就開始發燒，我不知道該怎麼辦，只好去請來府醫，開了些止熱的湯藥，先喝點兒吧...」朱兒舀起一勺藥遞到慕榕蒼白乾涸的唇邊。
「萬幸小姐身上的傷不礙事兒，除了我之外，沒人知道。」
她雖然驚慌失措，但也知道小姐一定是遭遇了什麼意外，要是貿然聲張出去，恐怕會帶來滔天禍患，便毅然決然隱瞞了小姐受傷的真相。
慕榕勉強一笑，啞聲誇獎道，「好丫頭，真乖。」
就着朱兒的手一口一口喝下湯藥，昏昏沉沉的腦袋也清醒了幾分。
看着朱兒想問又不敢問的小模樣，慕榕臉色有些黯然，隨口編了個故事，「那天夜裏我睡得迷迷糊糊，被賊人擄走，幸好遇到高人冒死相救，只受了點輕傷，算是...不幸中的大幸...」
原本只是信口亂編的故事，但想起夢中那些恐怖的畫面，她喉間有些哽咽，便再也說不下去。
朱兒終於壓抑不住，放下湯碗一把抱住慕榕，「幸好小姐洪福齊天，沒事就好，沒事就好...」
積壓在心裏的擔憂後怕全都釋放出來，她一秒將自己哭成了淚人兒。
她真的快嚇死了，不知道小姐究竟怎麼了，是不是給賊人欺負去了？還是又被王爺毒打了？
都發生這麼嚴重的事，她居然睡得跟死豬一樣啥都不知道，怎麼對得起老爺夫人的託付呢？
慕榕淺淺一笑，抬手摸摸小丫頭的腦袋，她能忍到現在才哭，已經非常了不起了。
「朱兒，別哭了，這事兒千萬別說出去，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，我會想辦法趕快離開這裏，就什麼都不用怕了。」
她沉吟了半晌，閉了閉眼，「去，幫我把花瓶擺到窗邊。」
那是她有事要找雲霄的暗號，他如果平安歸來，一定會現身相見的吧。
轉眼又過了一日，該出現的人沒出現，晴雅苑的正主兒倒是回來了。
楚晴嵐出宮的這一日，在王府里迎接她的不是心愛的夫君，而是一連串的晴天霹靂。
在大佛堂抄了兩天經書，寒氣入體，楚晴嵐本就有些風寒的症狀，頭痛欲裂不說，雙手都微微顫抖，連站都站不穩。
丁香急急忙忙奔去請府醫，只留兩個丫鬟守在門口，她們哪裏是四位鬥志高昂的姨娘的對手？
還來不及攔阻，姨娘們就趾高氣昂的魚貫而入，你一言我一語，嬌羞又不失生動地敘述了在熙和院那火熱的一夜。
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，當四個女人一個鼻孔出氣，唱的這齣大戲，幾乎是鉅細彌遺的傾訴了所有細節，包括對王爺滔滔不絕的愛意。
楚晴嵐內心有如五雷轟頂，被這當頭一棒打得頭昏眼花，幾乎快咬碎了銀牙。
她在大佛堂為墨景熙的前程抄經書，無怨無悔，他卻在府里飲酒作樂，與家裏的小妾縱情狂歡...
這還是她決意託付終身的良人嗎？
丁香帶着府醫回來時，楚晴嵐已經被四個姨娘的話語凌遲得麻木不仁，嬌俏的臉龐還掛着笑容，美眸卻醞釀着深沉的冷意。
都怪姨娘們唱作具佳，害得楚晴嵐滿腦子鮮明的畫面感，揮之不去，整顆心痛如刀絞。
不過她從來不是輕易服輸的女人。
楚晴嵐端起側妃的架子，雍容大度地笑道，「侍奉王爺本就是府內姐妹份內之事，今後仍須彼此照應，多多為王爺分憂解勞才是。」
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，一丁點讓人見縫插針的餘地都沒有。
姨娘們原本期待看到楚晴嵐大受刺激，如今希望落空，便覺得自討沒趣，沒說幾句話就走了。
瞬間安靜下來的屋子，氣氛一片愁雲慘霧，就連窗外照進的陽光都疏疏落落，顯得無端的淒涼。
楚晴嵐第一次覺得自己像是被黑布罩住籠子的金絲雀，前途未明，滿心都是陰霾。
對手是慕榕就算了，她至少是上得了台面的太師之女，但如今四個姨娘都能踩到她頭上耀武揚威，過去費盡苦心與慕榕相爭又算什麼？讓這些不入流的姨娘們漁翁得利嗎？
她瞥眼望見候在一旁不敢作聲的陳府醫，美眸微眯，「陳府醫，你如實說來，這其中究竟有沒有旁人的手筆？」
陳府醫一愣，「啟稟側妃娘娘，此事說來倒也蹊蹺，當日司棋大人也如此盤問過在下，但以王爺的脈象看來，並無中毒的跡象，唯一的可能...」
他欲言又止，偷眼望向擺置在案几上的香爐。
有些事情說白了不好，深宮後院多的是無傷大雅的助興偏方，說不定王爺就是中招了，才會沈溺於溫柔鄉不可自拔。
只一眼，楚晴嵐就瞭然於心，果然如她所料，必定是有人從中動了手腳，用了事後查找不出證據的藥來暗算墨景熙。
不，是暗算於她，存心給她找不痛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