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暮之雲 背水一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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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日兩國聯軍攻城失利，也是傅沅澧刻意為之，藉此堂而皇之的離開大部隊，脅迫顧旻以太子之尊登高一呼，收復天水國城池。

    至於成功復國以後，這個不聽話的太子殿下，究竟還有沒有存活的必要，端看他是否願意乖乖交出天水國皇室的秘寶——冶鐵煉鋼術。

    顧旻一身青衣，寬大的袍袖輕輕擺動，巧妙地遮掩住手指的動作。

    除非將地道里照耀得亮如白晝，並且凝神細看，才能瞧出一點端倪——細如塵土的黑色粉末從顧旻的衣袖間落下，隨着行進的步伐沾染在黑甲兵身上。

    密道的另一端，一隊人馬悄悄地潛入，如鬼魅般悄沒聲息，第一批人將揹在身上的布包堆在甬道角落，第二批人迅速上前，拉起長長的引線，並且順着引線仔細倒上火油，足足綿延了五百米長。

    地底地形結構極為複雜，甬道深長，中間偶有岔路相通，危險重重，指不定藏着些前人早已遺忘的機關埋伏。

    當黑衣暗衛沿着原路謹慎地退出密道，沒過多久，又有一隊黑甲兵浩浩蕩蕩地出現在往丹梁城的路線！

    這群黑甲兵和先前護送顧旻的部隊不大相同，個個手持弓弩，隨時保持在警戒狀態，即使只有微弱的火光指路，依舊摩肩擦踵、井然有序，好似已經演練過上百次。

    皇家別苑伏擊墨王那一夜，傅沅澧和墨雲霄一同墜入丹梁山，被手下黑甲兵所救，便是從密道逃往東齊醫治，才勉強瞞過墨王府探子的耳目。

    他們藏匿在暗無天日的密道，如地底老鼠一樣，早已適應了黑暗。這大半年來，黑甲兵在天水城附近的山間秘密鑄造兵器，藉由陳剛的刻意掩護，通過密道偷偷運到天聖國，若非先前被墨王毀掉大半根基，恐怕要驟然起兵奪取城池也不在話下。

    當顧旻從一處凐沒在荒煙蔓草中的山洞走出來，望見天水城久違的萬家燈火，亡國滅族的記憶紛至沓來，高瘦身軀微微佝僂，耳邊似乎還能聽見那殺聲震天、哀鴻遍野的慘烈......

    傅沅澧眸光如鷹，逡巡着如黑潮般悄悄湧向城門的黑甲兵，啞聲道，「十年了，整整十年的歲月，我等天水國的子民，終於等到了復國之日，先皇九泉之下有知，也將感到安慰了。」

    顧旻沉默半晌，才道，「區區天水國，不過是仰人鼻息、苟且偷生的彈丸之地，復國一日又如何？戰火無情，犧牲的終究是無辜得平民百姓。」

    攻得下天水城，也要能守得住。

    倘若東齊舉兵前來奪回城池，就憑傅沅澧等人的兵力，哪裏抵擋得住東齊大軍？所謂復國，不過是痴人說夢而已。

    傅沅澧緊握着劍柄，厲聲反駁道，「太子殿下此言差矣！當殿下您在天聖國屈膝跪拜，甘為一個默默無名的三品大官，父親卻忍辱負重，侍奉東齊的狗皇帝，就是為了韜光養晦，暗中找回天水國的舊部，等着復國的這一天。我等鞠躬盡瘁，機關算盡，太子殿下又何必滅自己志氣，長他人威風，讓將士心寒？」

    按他看來，顧旻這等毫無雄心壯志的前太子，根本沒有資格登上大位。若非想利用顧旻的身份登高一呼，凝聚天水國將士的戰意，傅沅澧根本不會留着他的性命——早在發現他是個不聽話的棋子時，就該斬草除根。

    傅沅澧殺氣盡顯，顧旻卻不置可否，淡然道，「傅將軍一門英烈，可敬可佩。不過天聖國與天水國往日並無夙怨，鎮國公甚至對你有收養之恩，何以傅將軍三番兩次暗害墨王夫婦，豈不是恩將仇報？」

    」看來那墨王妃果真有點本事，太子殿下在意得緊。」傅沅澧語帶嘲諷，眼中閃過一抹隱晦的銳利光芒。

    他緩緩往前幾步，憶起與天聖國之間的恩怨糾葛，黝黑的臉上滿是恨意。

    」當年父親守衛天水國，常年在外征戰，有一次......母親帶着我到軍營探視父親，誰知道卻遇上了戰事。若不是墨王帶兵埋伏在鬼谷關，驟然發動箭陣，母親又怎會為了保護我而慘死？」傅沅澧恨恨地說道。

    當時他在戰場上昏了過去，碰巧被鎮國公的人馬救回，因緣際會成為鎮國公的養子。但他無一日能忘懷母親慘死的悲劇，就是這股復仇的意念，才支撐着他與生父重新聯繫，合謀斬殺墨王，並趁機光復天水國。

    雖然屢次暗殺都不能除去墨王這個心頭大患，但今晚......定能畢其功於一役，把擋在復國大業前的絆腳石一舉剷除！

    顧旻十分不以為然，「這就是你三番兩次暗殺墨王的原因？」他拂袖凜然道，「戰爭中最該死的不是輸家，而是主動挑起戰事之人。北月東齊才是覆滅天水國的仇敵，傅將軍不惜與敵人勾結，做這等與虎謀皮之事，是非不分。就算你當真殺了墨王、奪回天水城，難道就能換回你母親的性命嗎？」

    面對太子殿下的慷慨陳詞，傅沅澧根本聽不進去，慍怒道，「殺了墨王，四方大亂，便是我天水國揚威的好機會。本將軍誓言親取墨王項上人頭，以慰我母親在天之靈。太子殿下無須多言，若想臨陣逃脫，言而無信，末將可不敢保證公主能毫髮無傷！」

    顧旻攏在袖中的拳頭緊握，冷笑道，「好一個忠君愛國的傅大將軍。」

    他不再多言，拂袖率先走下山坡，底下已經有黑甲兵牽着戰馬，恭恭敬敬地為太子殿下披上戰甲。黑夜裏，不斷有探子來報，城裏城外皆已埋伏妥當，就等着太子殿下登高一呼，裏應外合殺入天水城！

    密密麻麻的黑甲兵，沿着山坡列出攻擊隊型，個個手持弓弩，腰配長刀，做好背水一戰的準備。

    大戰在即，傅沅澧率先登上戰馬，拔出長劍，帶着指點江山的氣勢，朗聲道，「弟兄們！今日我等終於能以天水國之名出戰，誰願意隨着本將軍攻入天水城，光復天水國？」

    他雙目赤紅，殺意凜凜，領着黑甲兵齊齊高舉弓弩，齊聲喊道，「我等誓死效忠將軍，攻入天水城，光復天水國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