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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遠如提線木偶般了無生趣,苦笑道,「顧大人,草民自知活命無望,不敢奢求陛下開恩,只求大人看在草民絕無隱瞞的份上,饒了......草民無辜的家人吧。」
他閉了閉眼,說出埋藏在朱家最大的秘密。
當夜,大理寺傳出風聲,朱遠仗着皇商之名行賄朝臣,貪贓枉法之罪證確鑿,罪無可逭,寺卿大人上奏皇帝,判了斬立決,即刻行刑。
朱家其餘人等維持原判,男丁流放邊疆充軍,女眷則發賣為奴;身份雖有如從雲端墜入泥塵,但比起被賣到教坊司充作官妓,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。
至於受賄官員一干人等,重則抄沒家產、永不得入朝為官,輕則貶至窮鄉僻壤墾荒。
皇帝下旨重懲貪官污吏,一夜之間,京城的風向就變了。
尤其是楚大學士被判拔官流放,以他為首的派系人心惶惶,深怕被牽連,往日門庭若市的學士府邸,如今只剩負責監督抄家的官吏進進出出,一口口裝滿金銀財寶的箱子往外搬,更坐實了大理寺卿的判決——身為文官,竟然藏污納垢,坐擁金山銀山,這可都是民脂民膏啊!
相較之下,太師府的動靜更讓人好奇。
顧旻乃是慕太師的得意門生,此番借查賄緣由整頓吏治,頗有慕太師當年雷厲風行的手段,背後若無皇帝授意,恐怕無法將那麼多朝廷命官拉下馬。
太師府的政敵被一一拔除,眾人不禁暗自揣測,先前皇帝看似冷着慕太師,原來是先抑後揚,經過這一役,恐怕對太師的信任重用將有增無減——別忘了太師還有墨王這個乘龍快婿,從今往後太師府的地位將無人能撼動。
但一日、兩日、三日過去了,眾人想像中意氣風發、權傾朝野的慕太師卻依舊稱病在家,太師府大門深鎖,婉拒同僚探望,就連關係人物慕安、顧旻等人,每日上朝都是行色匆匆,來去如風,嘴巴嚴實得任誰都撬不動。
這......百官好奇心高漲到難以收拾的水平,但總不能揪着皇帝打聽內幕吧?就算再八卦也只能憋着忍着,靜觀其變。
而楚大學士倒台的風波,首當其衝被指指點點的目標,自然是向來關係交好的四王爺,墨景熙。
這一日,戒備森嚴的春禾苑,傳來驚天動地的哭叫聲,小院外圍了一群手持團扇,一臉憤恨的女人們,正等着看這位楚側妃的好戲。
「我不信!王爺怎可能如此待我?我可是四王府的側妃,誰敢動我,信不信我讓人抽了你的筋,扒了你的皮!」
楚晴萱披頭散髮,目露凶光,手持利剪亂無章法地揮舞,嘴裏不斷大叫大嚷,瘋魔的模樣着實令人頭疼。
奉命前來送休書的司棋頭疼不已,這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落在他肩上,再艱難也要硬着頭皮完成王爺的吩咐。
側妃的地位說穿了與妾室無異,而楚晴萱早被貶為夫人,若非看在她當初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嫁入四王府,只消一頂轎子抬出府去,壓根兒不須寫什麼「一別兩寬,各生歡喜。」的客套話。
過去墨景熙對楚晴嵐心存愧疚,念在往日情誼,儘管楚晴萱個性潑辣,將王府後院擾得雞犬不寧,他仍只是命人嚴加看管,並未有休棄的念頭。
如今他是泥菩薩過江,自身難保,深怕被父皇問一個結黨營私之責,哪裏還敢將楚晴萱這個罪臣之女留在王府,早在楚學士下獄那天,便思索着如何快刀斬亂麻,將楚晴萱送回楚家。
皇后娘娘比墨景熙更着急,大理寺處分楚學士的文告才貼出來,鳳儀宮管事姑姑馬上就奉命到四王府來傳話,一日之內,必須解決掉楚晴萱這個大麻煩。
「你們都在騙我,我要親口聽王爺說,他如何能這樣對我?我姐姐......她就算死了也不會瞑目的!」楚晴萱歇斯底里的又吼又叫,司棋煩不勝煩,抬了抬手,示意侍衛將人打暈了塞進轎子,一了百了。
侍衛正要上前動手,門口卻傳來一個嬌柔婉約的聲音,「慢着。」阻止了侍衛的動作。
司棋一怔,連忙前阻攔道,「王妃娘娘留步,楚小姐神智不清,怕是魔怔了,如果不知輕重好歹傷了王妃,屬下可擔當不起。」
安妍如今腹中可是懷着未來的小世子,太后三天兩頭命劉姑姑前來噓寒問暖,金貴得很,若是有個三長兩短,恐怕司棋有九條命都賠不起。
楚晴萱猛然抬頭一看,安妍一身流彩暗花雲錦團領衫、霞彩梅花嬌紗裙,不過是正妃常服,卻穿出儀態萬千、尊貴非凡的氣度,任誰看了都要自慚形穢。
而她......不過是一個被厭棄的側妃,地位比妾室還不如。至少妾室們還能站在小院外看她笑話呢,而她卻要被無情的夫君驅趕出府,回到那個已經被抄沒的家,從此前途茫茫,不知該何去何從。
楚晴萱好恨!
她用盡心機、豁出一切,卻換來一個被棄若敝屣的下場。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枝頭鳳凰,分明不愛墨景熙,憑什麼仗着自己的身份,佔據原本該屬於她的寵愛?
「王妃?」楚晴萱激動得上前一步,揮着利剪嘶喊道,「堂堂一個北月國公主,怎麼?竟然趕來看我一個小小弱女子的笑話?好看嗎?妳笑得出來嗎?」
安妍緩緩抬手,止住身旁侍衛拔刀相向的動作,美艷如桃李春風的臉上卻有着淡淡的悲憫,「朝堂風雲起起落落,妳本不該受到牽連,念在相識一場,本宮特地前來送妳一程。」
她身旁的侍女捧着一個織錦包袱,不卑不亢地說道,「楚小姐,公主備了些盤纏,聊表心意,請您收下吧。」
楚晴萱被送回楚家,想必是會隨着楚學士一路被流放到秦城,邊陲苦寒之地,若無銀兩傍身,恐怕身嬌肉貴的楚晴萱是撐不下去的。
安妍淡淡地說道,「天色不早了,本宮命人送妳出府,一路平安。」
楚晴萱臉上青一陣、白一陣,手中的剪子哐啷一聲落地,臉上全無光彩,失魂落魄了許久,沒去接侍女手中的包袱,反而恍惚地笑了。
那抹笑意悲涼至極,仿佛從一場大夢中驚醒,徹底看透了皇室的無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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