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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海時半帆,回程因為救那些疍家人耽誤了一些時間,所以馬淳下令蠻煩回航。
本來擔心疍家人船小比不過飛魚船快速,結果沒想到這些疍人的船雖然船帆簡陋,船隻也不大,居然速度不慢,全速之下穩穩地跟在飛魚船後面,不到兩個時辰就回到瓊山港。
回到瓊山港,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,泊勇三家八個人抬着泊海下船。就見有幾十個人上來迎接,馬淳對領頭的那個人吩咐了幾句,指了指泊勇幾人,就只管帶着人往前走了。
那領頭之人來到泊勇面前道:「在下周吉,奉縣君之令招待泊壯士,請泊壯士隨我來。」
泊勇知道自己這些人身份低微,到了人家地頭也不敢多說,便按照所知的吳人禮節拱拱手道:「那就多謝大人了。」
那自稱周吉的年輕人哈哈一笑道:「我不過是縣寺吏員,哪是什麼大人,泊壯士可不要胡亂稱呼,壯士只管叫我的字順祥即可。」
自從馬淳給董建和萬震取了字,他的那些夥伴學生羨慕不已,感覺自己也已經成年了,所以經常纏着馬淳也給他們取個好聽的字。他們的父親也沒讀過書,他們眼下已經成年入仕為官吏,沒有取字也說不過去。
馬淳既是他們的兄長,又是他們的老師,給他們取字這個任務就責無旁貸的落在他的身上。於是他只好根據字義分別給他們取了字,周良字德音,周吉字順祥,毛大字伯通,趙鐵字銳之,彭志字思臧。有了字,說明周良等人算是真正的長大成人,可以在各自家中成為頂樑柱了。
泊勇見周吉態度和善,說話又風趣,便也放下心來,拱手笑道:「那就有勞順祥先生了。」
周吉和泊勇一路說說笑笑,帶着他們走了約莫兩三里地,來到一片紅磚黑瓦建成的房舍。周吉招手叫過來一個差役打扮的老者,讓他打開其中一間房子,對泊勇道:「泊壯士,實在不好意思,咱們縣城還在建設之中,房舍分配比較緊張,這幾日只能委屈你們擠一擠住一間房子了。不過被褥等物不用擔心,稍後我會叫人送來。」
泊勇欠身道:「無妨無妨,疍家人都是粗人,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睡覺就可以了。」
周吉點點頭道:「那你們今晚先安頓下來,稍後我會叫人把飯食被褥送來。明日一早我再過來帶你們逛一下咱們忠義縣。哦,對了,如果要如廁,請出門左轉,那邊有個白色的小屋,進去裏面就可以如廁,咱們這裏不允許隨地大小便,請千萬要注意。」說完對着眾人拱拱手,轉身離去。
等周吉走了,幾個人進入房間,就着窗口照進來的月光觀察了一下整個房間。
只見整個房子大概有三丈長,兩丈寬的樣子,隔成內外兩間,地面用青石板鋪成,牆壁用石灰刷的雪白。外間放着一張木製的四方桌子,桌子邊有幾條能坐兩人的長凳。裏間用木板搭成上下兩層貨架一樣的隔層,不過比貨架大多了,泊勇估計可能是用來睡覺的床鋪。除此之外,房間裏空無一物。
一同進來的幕家老大幕成嘖嘖稱奇道:「勇哥,這房子真漂亮,咱還從沒見過這麼結實漂亮的房子。」
「可不是,」薄家的薄八斤摸摸雪白的牆壁道:「你們看見沒有,這一片都是這樣子的房舍,要建成這麼多房子不知道要花多少錢?勇哥,咱們去年還來過這裏,只有一個土人村子,咋一眼沒見就大變樣了?」
泊勇也感覺非常驚奇,撓撓頭皮說不出話來。
正在眾人七嘴八舌感嘆不已的時候,就見房門打開,那先前給他們打開房門的老者提着一盞油燈走了進來,後面跟着五六個拎着食盒、被褥的僕役。
老者將油燈放在桌上,不知道這油燈用的是什麼油,屋子裏頓時亮堂起來。
食物很簡單,就幾大碗鹹魚和葵菜,不過飯裝的很滿,整整三大盆黃米飯,泊勇估計有十來斤的樣子。
老者讓人擺好飯食,對泊勇說道:「食堂關門了,菜不多只能將就着吃點,米飯還有不少。我就住在路邊那間屋子裏,要是不夠就來跟我說一聲,我給你們添飯。」
泊勇連忙拱手感謝道:「夠了夠了,這已經很好了,多謝老伯。」
那老者點點頭,那些僕役果然在那個木板隔成的架子上鋪好被褥,然後跟着老者向泊勇他們拱拱手轉身出去了。
泊勇坐在長凳上,盛了一大碗黃米飯,說道:「別管這麼多了,咱們肚子也餓了,吃飽了再說。」
眾人紛紛落座盛飯,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。
片刻之後,桌上已是盤干碗盡。幕成滿足的砸吧着嘴,對泊勇說道:「勇哥,咱多久沒吃過這麼飽的飯了?還別說,大米飯的味道真好。欸,你說,他們這裏是不是人人能吃到這麼好的飯食?」
蒲八斤撇了撇嘴道:「你說笑呢阿成,這天下哪個地方能人人都吃飽飯?別說咱們疍家人了,就連對岸的吳人也不可能。你忘了上回咱們跟着勇哥上朱崖縣賣魚,那縣裏路邊都躺着不老少乞丐,看他們樣子就知道餓的不行。我估摸着這時縣君大人特意吩咐過了才這樣招待咱們的,你說是吧勇哥?」
泊勇將弟弟泊海扶上床,回身對幕成說道:「八斤說的不錯,天下哪有這麼好的地方。不過縣君大人這麼招待咱們,我有些擔心啊。」
幕成不解的撓撓腦袋,問道:「我看這縣君大人和善的很,那個順祥先生對我們態度也很好,勇哥你擔心什麼?」
泊勇在長凳上坐下,沉思了一會說道:「歷來官府對咱們疍家人就沒看得上眼過,聽老祖宗說幾百年前咱們崖洲島也設過郡縣官府。那時候縣寺里的人只知道讓咱們疍家人給他們下海捕撈海珠、玳瑁還有珊瑚,要是交不夠數量輕者鞭打,重則殺頭,還不許咱們上岸居住。」
「啊,官府里的人這麼凶?」幕成驚道。
蒲八斤斜眤了幕成一眼道:「官府凶不凶你又不是不知道,上回咱們去朱崖縣,你不是錯走在路中間就被縣寺差役抽了一鞭子,你忘了?」
「這我怎麼會忘,」幕成叫道:「不過也沒逼着咱們下海撈珠啊。」
「這是因為咱們祖上聯合黎人把官府趕走了。」泊勇沉聲道。
「原來是這樣啊,那勇哥,你擔心這縣君大人還會逼咱們給他下海撈珠?」
泊勇點點頭道:「是啊,我倒是無所謂,他救了阿海的命,就算要我們泊家全家下海給他撈珠,我也認了。就怕他還像以前官府那樣逼咱們疍家人,到時候咱們疍人可就有苦日子過了。」
蒲八斤道:「勇哥,你也不用擔心,他要是真的想咱們給他撈珠子,大不了咱們三家苦上一段時間,下海還足了阿海的賣命錢。要是他還覺得不夠,咱們疍家人也不是小蝦米,任官府欺負,老祖宗能趕走他們,咱們也一定能做到。」
「是啊是啊!」幕成道:「咱們不是小蝦米,就算拼了這條命,也不能任官府欺負咱們。」
泊勇嘆了口氣道:「算了,別想那麼多,都上床睡吧,明日看看再說。」
眾人默然,良久,各自上床,只不過木製床鋪咯吱聲響個不停,顯然這一夜大家都睡的不太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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