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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,燕翩翩記住了和小朋友的約會,如約到了昨日相見的地方。
趙霆比她還早到,見到燕翩翩,興奮地蹦了起來。
翩翩注意到了,他手裏拿着把小巧的彈弓。
「姐姐!你瞧,這是我的寶貝,是我爹爹給我做的,今日我帶你去打松果、獵雀兒和灰鼠去。
翩翩接過那把彈弓,仔細打量,這是一把由枝椏打造而成的木質彈弓,那枝椏的粗細及分叉就像一副完美的彈弓架,上面纏繞着皮繩,看起來很是簡單,但做工卻不含糊,弓身被打磨得很是光滑。
那趙霆見她一直打量彈弓,忙道:「燕姐姐莫是不相信?別看這彈弓很簡單,這枝椏可是用了我們大西北特有的橡樹木製作而成的,可堅實牢固了。不信,我給你演示一下。」
說完,他一雙機靈的眼睛四處望了望,不遠處有一棵雪松。
他撿起地上的一顆小圓石,拉弓對準雪松上的一枚松果。
只聽「當「的一聲,那枚松果騰地墜地。
翩翩瞪大眼睛,看向眼前小小的趙霆,毫不掩飾的誇讚道:「姐姐從來沒見過,像你這般厲害的小孩,騎馬厲害,射箭厲害,就連玩彈弓都比別人強。」
趙霆聽完,微黑的小臉蛋上出現了一團暈紅,顯然北翩翩誇讚的很不好意思,神情都變得羞澀起來。
這個下午,時間過得很快,一大一小也玩得不亦樂乎。
不知不覺,夜幕又降臨了。
翩翩和這半大的孩子在一起,也似乎找到了從前和阿兄在一起玩耍時的快樂。
加上趙霆是個西北人,二人竟是很有話題。
每每趙霆說起西北的美食、西北的風土人情時,翩翩的眼睛就是亮晶晶的,聽的很是入迷。
小趙霆雖然年齡小,然而有些情緒也是可以感知的,他看着翩翩道:「燕姐姐既然喜歡西北,為何不想着回去?」
此刻,二人坐在一處背風的樹下,地上墊了塊軟墊。
翩翩托着腮,視線看向遠處泛黑的天空:「姐姐也想回去……但我的家鄉沒有親人了。」
談及這個話題,小趙霆的神色也難過起來:「原來燕姐姐和我一樣可憐,我的娘親在我三歲的時候也不在了,我都不知道她長什麼樣。」
翩翩看了看他,笑了笑,又撫摸他的腦袋:「你還有爹爹疼你啊。」
小趙霆抬起腦袋,眼睛十分明亮,看向翩翩:「燕姐姐!既然你的家鄉沒有親人了,不如你和我一同去凌度關吧。」
翩翩愣住了,半晌失笑道:「這……怎麼可能呢?」
小趙霆表情很是認真:「怎麼不可能!凌度關雖然靠着邊境,但我爹爹很厲害,那裏的百姓可喜歡我爹爹了,你若去了,我們可以天天在一起玩。」
翩翩笑着看他,看向他胸前那一串奇形怪狀的飾品,轉移話題道:「你胸前掛着的是獸牙嗎?」
趙霆一愣,取下脖子上的掛飾,遞給翩翩看:「恩,除了獸牙,還有獸骨。你看,這裏面有鷹骨、海東青的爪骨、鹿牙、豹牙,獾子牙、還有野豬牙呢。」
翩翩聽聞過,大齊西北邊境很是流行用獸牙獸骨做飾品,認為將這樣的飾品戴在身上具有辟邪的功效,給孩子佩戴則有祝其勇敢堅強之意。
她一邊觀察,一邊笑着道:「這應該也是你和你爹爹打獵後收集起來的吧?」
趙霆重重點頭。
翩翩重新將那配飾掛在他的脖子上。
趙霆此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:「燕姐姐!你不要就嫁給我爹爹吧,這樣,咱們就可以一同回凌度關,可以天天在一起!我喜歡姐姐!」
翩翩愕然,吃驚的說不出話來。
「霆兒!」一聲不輕不重的呼喊聲在不遠處響起。
趙霆一愣,循着聲音望去:「爹爹!」
說完,朝着那身影奔了過去。
翩翩卻覺得尷尬極了,這孩子也太口無遮攔了,也不知道剛剛那話對方聽見了沒。
她按捺住不安,也朝着聲音的方向望去。
不遠處,站着一身着黑色騎裝,身材高大的男子。
年齡約莫二十六七歲,生了一副與邊疆塞外並不相符的俊秀面容。但許是在邊疆待得久了,整個人站在那,好似也蒙上了一層風沙,仿若吹進了一縷塞北曠遠的風。
那男子摸了摸趙霆的腦袋,言語中帶笑:「我找了你一圈,還是問了你身邊的人,才知道你在這,天都黑了,該回營帳里了。」
趙霆興奮極了,拉着他爹爹的手,往翩翩那走,邊走邊介紹道:「爹爹,這就是我昨天跟你說的燕姐姐,她也是西北人,這兩天就是她陪我呢。」
玉兔悄升,山霧瀰漫,營帳四周已陸續點了燃燈。
借着月光與燈光,趙晉抬眼看向眼前的女子,剛剛只是錯眼一瞧,見她身姿窈窕,想來是個容色不錯的佳人,再接着一打量,趙晉便呆怔了半晌。
片刻後,他轉移了目光。
何止是不錯,眼前的佳人,稱得上月里嫦娥,鏡中粉黛,姿容乃平生所未見。
夜色下叫人疑心碰見了天宮裏的仙子,簡直不敢呼吸,生怕把眼前的佳人給吹跑了。
趙晉定了定神,清沉的嗓音響起:「此次小兒初次隨我來京都,人生地不熟的,這兩日多虧了姑娘陪伴小兒,我瞧他這兩日很是快樂。」
翩翩臉上浮起一抹微笑:「趙將軍客氣了,令郎很是可愛。」
趙晉微微點頭:「聽霆兒說,姑娘也是來自西北?」
翩翩抬眼看他:「嗯,我來自西北上邽。」說完頓了頓,又接着說道,「說起凌度關,我爹爹生前也在凌度關待過。」
豈止是待過,凌度關是她的娘親葉氏當年被流放之地,在那裏,葉氏遇上了燕鳴成。
凌度關,是她爹爹和娘親的情定之地。
趙晉微訝,微笑道:「那還真是巧,想來姑娘是舉家遷往了京都?」
西北畢竟是苦寒之地,那邊略有銀錢,有點門路的無不舉家遷移,或去江南,或去京都。
眼前這姑娘衣着雖稱不上華麗,但她肌膚若凝脂,眉黛唇紅、腮雪鼻荔,整個人自有一股風流在,這樣的人,絕不是在貧窮的土壤里能長成的。
而且,能有資格來蓬萊山參加狩獵的,絕非一般的人家。
翩翩還未回答,一旁的趙霆拉了拉趙晉的手:「爹爹,燕姐姐說她沒有親人了。」
趙晉愕然,不由得開口:「是在下唐突了姑娘,還望姑娘莫怪。」
翩翩苦笑,搖了搖頭:「不怪趙將軍。」
美人就是美人,更何況翩翩還是絕頂的美人。
這個美人不高高在上,也不咄咄逼人,相反,她的姿態很是柔弱,眉間略生哀愁,叫身為男子的趙晉不由得生出一股垂憐。
他輕聲問道:「那……燕姑娘如今是住在何處?」
眼前的男子眼中有止不住的關切,他又來自西北,身上有一股沉穩的力量。
不知怎的,她竟然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絲父親的影子。
她的父親燕鳴成,也是一個面容俊秀、性子沉穩、眼神堅毅的男子。
翩翩下意識信任眼前這個男子,她輕聲開口:「我曾……逃難至江南,遇見了一位好心人,她收我為養女,我養母入魏國公府為妾,我便隨她一起來到了魏國公府。」
短短一句話,卻叫人不容忽視其中的幾多掙扎與坎坷。
趙晉聽後半晌才頷首:「如此。」
這時,一旁聽他們講話的趙霆又嚷道:「爹爹,燕姐姐說她想回西北,我們帶姐姐一同回凌度關吧!」
這話一落,兩人皆是一怔。
趙晉忙低聲叱道:「霆兒,休得胡說!」
翩翩也有些許不自在,正要找話描補兩句,又聽見那小人兒道:「我沒胡說!我喜歡燕姐姐!爹爹,我不想你給我找其他人當娘親,你要不把燕姐姐帶回家,她做我的娘親,我才樂意!」
翩翩尷尬得整張臉都紅了,「我……」
趙晉腦海里也是呆愣了片刻,之後他拉下臉,頗嚴厲地對趙霆說道:「霆兒,胡說什麼?快給燕姑娘道歉!」
說完,又抬頭看向燕翩翩,也有些不自在:「小兒無狀,衝撞了姑娘,還請燕姑娘莫放在心上。」
翩翩還來不及說什麼,就見趙霆撇着嘴哭了起來:「我才沒有胡說……」
他又將身體轉向翩翩:「姐姐,你莫不是也同那些外人一般,認為我爹爹克妻?嗚嗚……我爹爹真的特別特別好……」
翩翩整個人已手足無措,她訕笑一聲,對着趙晉說道:「趙將軍,我……天黑了,我先回營帳了。」
說完,也不等趙晉回答,轉身便往營帳而去,翠玉緊隨其後。
趙晉臉色也很不好看,他一把將趙霆抱了起來,幫他擦眼淚,聲音嚴厲道:「霆兒,你怎能如此不懂事?你這樣,燕姑娘如何還敢再見你?」
***
這個夜晚,翩翩輾轉反側,難以入眠。
傍晚發生的事,在她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想。
她原本覺得趙霆那小人兒的話太過於荒唐,可等她靜下心來時,她竟然覺得,這其實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。
趙晉好歹是一方將軍,駐紮凌度關,生活軌跡基本在西北。
他護得住她!和他在一起,能抵禦生活的各種風險。
僅有的一次碰面,翩翩對他印象不錯,從趙霆身上也能感覺出,趙晉是一位很好的父親,這樣的男子,品行不會差的。
而且……她這輩子都不能有孕,那麼,做別人的後娘也不失為一種選擇。
總好過嫁給別人後,幾年無所出,遭遇婆家和丈夫的白眼要強得多。
加上趙霆也喜歡她,若是能成……
她一時心跳都加快了些。
今日傍晚和趙霆聊天時,他說他是第一次出遠門,因嚮往京都的繁華,所以此次趙晉回京述職和領賞,也把兒子帶上了,就為了滿足他的心愿,答應帶他在京都過完年,之後再回凌度關。
年後……她就和裴湛的關係結束了。
她總得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,不管能不能和趙晉成事,但……若是請他幫忙,捎帶她回西北,藉助他的力量安置下來,卻不是難事。
翩翩有把握,趙晉那樣的磊落將軍是不會拒絕的。
至於其他的,就慢慢再籌謀吧。
她的眼前,仿若出現了一道曙光。
她心頭一松,迷迷糊糊的睡去。
陷入沉睡前,眼前好似出現了一雙惡狠狠的眼神,盯着她,像要把她吃了似的。
噢……那是裴湛。
只是,他氣什麼呢?
她和他本就是兩路人,他們終歸橋歸橋,路歸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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