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翩翩喊道:「他的打算跟我有什麼關係?之前說的好聽,因為周家危險,才把我送來京都,可現在周家都倒台了,我為何還不能回去?裴湛欺人太甚,我和阿兄才見一面,就被他生生拆散了,現在我娘親救出來了,他還有什麼理由拘着我?!」
凝雪和凝煙都是忠心的,對裴湛的話唯命是從,翩翩又氣又無奈,之後的日子,連凝雪和凝煙二人也不待見了。
天天把自己關在屋裏,不下樓,不出門,也不說話,似乎又恢復到了剛被送來時的模樣。
凝雪和凝煙二人怎麼逗她都沒用,乾脆從江南的地攤上買來了不少話本子讓她看。
日子一晃到了六月二十四日。
這天,翩翩還在床上睡着,她昨日看話本子看得晚,到了午時還未起床。
待她披頭散髮睡飽了後,凝雪凝煙捧着巾帕、香膏玉脂,提着熱水進來,伺候她梳洗。
翩翩看着銅鏡里自己蓬頭垢面的樣子,任由她們擺弄。
凝煙打量她,小心翼翼問道:「姑娘,高興一點吧,今天是您的生辰,樓里趙二娘還算有點眼力見,擺了戲台子,晚上可以好好看場戲。」
翩翩眼珠子轉了轉,冷笑一聲:「去年的生辰,家人不在身邊,沒人給我慶祝,可這個生辰,我明明有了兄長和娘親,卻被裴湛關在此處……」
說着說着,她猛地站了起來,將妝匣子、脂粉、牛角梳、銅鏡等一股腦掀翻,屋裏瞬間響起了「乒乒乓乓,聽呤哐啷」的聲音。
凝煙和凝雪二人默然不語,蹲下身子慢慢收拾起來。
翩翩瞧着她們一副任打任挨的模樣,心裏愈發感覺無力起來。
她慢慢坐在玫瑰椅上,半晌無語,見她們收拾差不多了,只懨懨道:「替我梳妝吧。」
凝煙眼睛一亮,忙應了聲:「欸!」
凝煙的手比凝雪要巧,她給翩翩畫的妝容和往日並無不同,但口脂的顏色要亮一些,紅一些,又在眉稍處畫了朱紅色的鳳尾花鈿,原本質弱的長相被紅色一襯托,五官頃刻間顯得明艷嫵媚起來,美的仿若天仙地妖。
就連翩翩都多看了銅鏡中的自己幾眼。
隨後,凝雪又給她端來了燕窩粥、湯包、灌漿饅頭、藕鮮之類的清淡食物,翩翩慢悠悠地吃了。
很快便到了申時,翩翩伏在樓梯處看了看,只見正堂中心果然搭了戲台子。
夜晚很快降臨,萬花樓的熱鬧也即將開始,舞台上的角兒咿咿呀呀地要唱將起來,正堂里陸陸續續進來了不少客人。
花娘個個穿着薄綃紗,露着雪白的膀子和大片胸脯,朝着恩客拋去嬌膩膩的眼波兒,又如穿花蝴蝶般穿梭其中與人喝酒調笑,角落裏還有男女摟在一處咂嘴兒,空氣中流動着風情糜艷的味道。
如今正是江南最熱的時候,廳里雖四下通風,但因着人多,仍然覺得熱。
趙二娘命人在廳里放了許多盆冰,又命虔婆們用大大的扇子扇風,還有侍女正在把新鮮瓜果沉入冰水中……
凝雪見此有些猶豫,也不知該不該讓她下去,翩翩面色無波,抱着福寶,淡聲說道:「下樓,看看吧。」
正堂里人多,無人注意到她們,凝雪引她坐在安靜的角落裏,又給她遞來茶水。
翩翩一邊撫摸着福寶,一邊輕聲說道:「今兒不喝茶,給我拿青梅酒來。」
江南的夏季,飲些青梅酒可消暑解熱。
凝雪默然,轉身離去,回來時手中多了一個清白窯影青釉酒壺,還有一碟子甜瓜。
翩翩一杯一杯地飲着青梅酒,這酒是發酵過的酒,釀得極好,有果子酒的清甜,又有米酒的濃烈,二者交融在一起,入口甘甜爽口,後勁也綿長。
凝雪見她喝了兩杯,便勸道:「姑娘,別喝了,再喝就醉了。」
翩翩兩靨生緋,眼底生媚,斜覷她一眼:「怎的,今日我生辰,還不許我多喝幾杯?」
說完,也不管凝雪和凝煙二人擔憂的眼神,又給自己斟了一杯,慢慢喝了。
正堂里熱鬧極了,看戲的看戲,玩牌的玩牌,喝酒的喝酒,玩骰子的玩骰子……台上的藝人們在面具下演着各種故事。
翩翩坐了一會,搖了搖腦袋,覺得這裏吵鬧無比,於是抱起福寶站起身,打算回房去。
她慢悠悠踏上樓梯,忽聽見一道吼聲傳來,又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巴掌聲:「臭女表子,裝什麼貞潔烈婦,不想喝酒就給老子滾!」
花廳里的人被這突兀的聲音一驚,都抬頭望去,翩翩也循着聲音看去。
花樓里時常有人鬧事,這是不可避免的,那趙二娘聽聞,忙擰着帕子扭着腰肢滿臉堆笑而來:「鮑爺,別發火嘛,有話好好說,這妓子新來的,不懂事,您多擔待些,我這就給您尋個更知情識趣的姑娘來。」
說完,給那被扇巴掌的姑娘擠眉弄眼,又吊着嗓子喊道:「羽霞,來陪陪鮑爺!」
打扮妖俏的羽霞聞言忙碎着步子走來,臉上滿是媚笑,一雙塗滿蔻丹的手就按上了對方的肩膀:「鮑爺,奴家來陪您可好?」
那鮑爺身材瘦削,眉眼放着精光,臉頰上還橫着一道陳年疤痕,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物,只見他冷笑一聲,對着羽霞吼道:「滾一邊去!老子來這是找雛兒玩的,你一看身經百戰的,爺不喜歡!「
趙二娘臉一僵,那鮑爺仰脖喝了一杯酒,剛把酒盞放下,頭一轉,就見到立在樓梯口的燕翩翩。
令人屏息的花容月貌,藕絲衫子柳花裙,懷抱着一隻肥碩的貓兒,少女整個人立在那,臉潮暈紅,額間的花鈿襯得她風流嫵媚,令人魂消。
那鮑爺乃外鄉人,來江南行商,聽聞江南出美女,於是揣着銀子來花樓獵艷,卻沒想到,隨隨便便一間花樓竟有如此美色。
他一雙眼睛都看直了,用手指着翩翩,吶吶道:「那……那是誰?爺就要她,叫她來陪爺喝上幾杯。」
眾人的眼睛齊刷刷向翩翩看來。
趙二娘嚇了一跳,心裏暗自叫苦,凝雪和凝煙眉頭緊蹙。
趙二娘用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,陪笑道:「哎喲,鮑爺,這可不行,這姑娘真不行……」說完,她在鮑爺的耳朵邊嘀咕了幾句。
那鮑爺猛地一拍桌案,杯盞里的酒液都晃得濺出來幾滴:「你他娘放屁!她既然是這花樓的東家,還不得以身作則?爺我今天就不信了,今天,必須叫她下來陪爺爺我玩博戲喝酒。」說完,從懷裏掏出一張面額千兩的銀子,甩在桌上。
凝雪目露凶光,正欲上前,翩翩將她一拉,輕聲道:「我就陪他玩玩,能如何?」
說完,抱着福寶慢悠悠下了樓梯,悠哉游哉地走到那鮑爺面前,坐下來,看着桌上的骰子嬌笑道:「鮑爺想怎麼玩?猜大小?」
聲音又酥又慵懶,聽得這鮑爺耳根子都軟了。
他一雙眼直愣愣的,半晌後眼裏閃過一絲精光,盯着翩翩道:「那就猜大小,陪我玩下去,這一千兩就是你的。」
翩翩接過那一千兩,笑了笑不說話。
遊戲開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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