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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刻有侍伎迎了上來,裴湛對她淡淡說了句,那侍伎便領着他往一處香閨而去。
玄影緊隨其後,在裴湛耳旁低語了幾句,裴湛瞭然。
這是一間極為雅致的閨房,拔步床、屏風、博古架、梳妝枱一應俱全,一張長方香几上,擺着一個博山爐,裏面燃着甜膩的薰香,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走進了哪家閨秀的閨房。
這是雲水居月蝶姑娘的香閨,她見裴湛進來,驚喜萬分,眼角眉梢染上了喜意,忙迎着他往拔步床走去。
裴湛一個轉身,坐在了一把玫瑰椅上,月蝶咬了咬唇,蹲下身子就要給他脫鞋:「郎君可是累了?讓妾服侍您,一會妾給您揉揉肩,松泛松泛筋骨。」
嬌音婉轉,如黃鶯嚦嚦。
裴湛移開腿,又指了指另一把玫瑰椅:「你坐那去。」
月蝶姑娘眼底滿是不甘,又不敢不從,轉身對侍童使了個眼色。
「最近,可有人尋你?」裴湛語氣淡漠。
月蝶點頭:「那魚婉兒來找過妾好幾次,每次都捻酸帶醋的,還有……一位女郎也找上過門來,圍着妾打量了半晌,妾聽樓里的姐妹說,那女郎是當朝左相的女兒。」
「那你是如何回她們的?」
「妾……自然是按照郎君所說的那般,妾和郎君你情我願,恩愛纏綿。」說到這,那月蝶紅了臉,垂着頸子,有一股說不出的嬌羞。
裴湛皺了皺眉,依舊道:「你做得不錯,最要緊的是守口如瓶。」
裴湛一雙眼淡淡望向她,那月蝶也抬眼看向那雙冷目,裏面透着血染沙場般的冷厲,月蝶禁不住打了個寒顫。
儘管如此,她還是有些不甘心。
半個月前,面前的這個男子找上了她,只說想梳籠她,問她願意可否?
她喜不自勝,譽滿京都的國公府世子,誰人不知?他是多少貴女的春閨夢裏人,聽聞樓里的頭牌魚婉兒都傾心於他,可沒想到,他居然找上了自己。
簡直是被天上的餡餅砸中了,她這等身份,沒有了痴心妄想,只想着能和這等男子在床榻間滾上一滾,都是好的,若能成他的外室,那就更是錦上添花了。
哪知……她是白擔了那名聲,眼前這男子竟是碰都沒碰她一下,後來她從媽媽嘴裏得知,那日能挑中她也是因為她剛好經過,被他隨手一指……
她是被唱戲的推向台前的,這丰神俊秀的男子這般行事,可是背地裏要保護什麼人?
想到這,她不免有些嫉妒,也不知是什麼樣的女人值得他這般保護起來,原來那戲文里唱得不錯,男子真正喜愛的,心心念念的人是不捨得讓她露出來的,她居然還痴心妄想到能得他一兩分喜愛。
其實,他對她非常大方,給了她一筆不菲的銀錢,但她還想再要多一點,如果得不到他的憐惜,那麼得到他的身也好。
今日,得知他來了水雲居,她就悄悄準備好了,打定主意想坐實那花邊韻事。
不一會,那侍童端着一托盤走了進來,上來擺着一壺茶和一隻茶盞。
月蝶忙接過,揮手讓侍童出去,親自端着托盤來到案几旁,倒了一盞茶,纖纖細指執着杯盞遞到裴湛身前:「郎君今夜喝了不少酒,喝杯茶解解酒。」
態度小意殷勤。
裴湛看了她一眼,慢慢接過,輕笑了聲:「你把這茶喝了。」
月蝶臉色微變,「郎君……」
「喝了。」裴湛命令道,眼裏浸着寒潭般的冷意。
月蝶這才害怕起來,「撲通」一聲跪了下來,「郎君……是妾錯了。」
裴湛繼續將茶盞遞到她跟前,月蝶顫顫巍巍接過茶盞,見他嘴角含着冷戾,眉眼帶着鋒芒,自知再無退路,含淚將一盞茶飲了下去。
裴湛站起身來就走,丟下一句話:「從今天起,你自由了。但若是你敢透露不該透露的消息,你知道你的下場是什麼。」
那月蝶望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,有些痴了,原來這人是如此無情,自己在他眼裏是一根不能入眼的草……
***
月亮如鈎。
裴湛走出雲水居時,酒意深深。
甫一坐上馬車,玄影便將一封函件遞給他:「公子,玄風的信回來了,他人過不了多久也會回到京都。」
裴湛目光一凝,接過那信件,拆了火漆,三下五除二撕開,不過片刻,他已將信件的內容看完。
裴湛忽然抬頭,玄影只覺公子的眼神變得熠亮,這亮光似一把劍,劈開了他無欲無求的底色,露出了一絲不為外人所發現的勢在必得。
馬蹄嘚嘚,車輪轔轔,裴湛今晚原本鬱氣森森,但此刻,他感受到了一股奇異的興奮,這興奮使得他全身的血液都流動起來,一股熱氣幾乎躥入了他的四肢百脈。
過了良久,他姿態閒適地靠坐在馬車壁上,嘴角噙着從容的笑意,像一個布好了陷阱靜待獵物跳入的獵人。
今夜,收到這封函件後,他如醍醐灌頂般想開了,又不禁暗笑,自己此前在糾結個什麼勁?
國公府是他的。
裏面的一草一木是他的。
就連一粒沙石都是他的。
她……也是他的。
應該說,她早就是他的。
對,一切都是他的。
他何必焦躁不安,飽受煎熬?他貪戀她的肉體,那麼放下心來盡情享受就好了呀。
從小到大,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,人也一樣。
她也不是什麼良家女子,他實在不必感覺愧疚。
是的,裴湛將他這段時日來的不對勁歸咎於他沒有完全得到她,不過是肉體的誘惑,等到他膩了煩了,就不會再如此念念不忘了。
他不由得想起今晚看見的一幕,她特意裝扮過,美得扎人眼,是為了那個安文玉吧。
那日一撞,果然撞出了男女間的遐思,那安文玉眼中赤裸裸的情意簡直溢於言表,她也委實笑得太燦爛了些。
萬般皆始,從她給他送裏衣,又在他的馬車上暴露了那角先生起,他們之間就絕不可能做到毫無瓜葛。
她把自己的名聲搞臭了不說,還咬了他胳膊,這筆賬還沒算呢,她就敢招惹別人,想抽身?
還得問他答不答應,她不是掌舵人,他才是。
從來沒有人,敢這樣耍弄他。
但是,還不急。
在他放餌誘獵物上鈎前,他還需要做一件事——驗證她到底是真的忘記了荷花宴那晚的事,還是在偽裝欺騙。
他有的是辦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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