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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看見那人蹲了下來,猶不可置信般伸出手就要去撿那個角先生。
翩翩發出「啊」的一聲尖叫,撲過去就要搶,裴湛的速度當然比她快,他一隻手制住她,一隻手將那個角先生握入手中。
他翻來覆去的看了看,又用大拇指摩挲着上面的材質,又比劃了下它的尺寸。
這才看向眼前顫抖的女子。
翩翩見那道視線看過來,趕緊閉上眼睛,那兩道細密濃黑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羽翼,震顫不已,兩片紅唇也被她咬得遍佈齒痕,察覺到那視線落在她的臉上,她甚至咽了咽口水。
「你……」裴湛剛發出一個音,翩翩又發出了「啊」的一聲短促的尖叫,猛地睜開眼睛,伸手就要去搶他手中的東西。
上次是裏衣,這次是角先生,翩翩快瘋了,她一定是八字和裴湛相衝。
她最隱晦的、狼狽的一面怎麼都是被他撞見,她臉上的羞意幾乎將臉漲破了,精神也高度緊張,不管不顧地撲將過去:「你還我!還我!關你什麼事,你這個混蛋,陰魂不散的,次次都是你,你還我……」說到最後,已帶上了哭腔。
她的手亂揮舞着,見他拿着那個東西左躲右閃,就是不給她。
裴湛的脾氣也一瞬間起來,宴會上若不是自己幫她……她還把他胳膊咬得鮮血淋漓,把他的名聲搞得臭不可聞,居然還敢嫌棄他陰魂不散。
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呀?青樓出身,莫名其妙的進了他的府上,得了莫名其妙的病,現在又買了這個莫名其妙的東西……
他稍使力捏住她的一雙手,她就受不了了,吃痛一聲,眼淚滾落下來,見狀他又鬆了手勁。
翩翩見勢抽出自己的手,心裏惱恨至極,忽地往他臉上撓去,裴湛「嘶」的一聲,翩翩很快愣住了。
裴湛臉上被她指甲划過的地方,出現了一道劃痕,細密的血珠很快滲了出來。
裴湛將她兩隻手一推,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,將手伸到眼前一看,指上是殷紅的血,一雙眼變得陰翳狠戾,死死盯着她,從牙齒里迸出一句話:「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爪子給剁了!」
翩翩嚇壞了,兩腿一曲一伸地往後退:「我……我……」
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此刻,她恨不得鑽進地縫中,或者變成一縷青煙飄走,再不濟直接暈死過去也行。
見她一直往後退,裴湛伸手就要抓她,翩翩心亂如麻,駭怕落他手裏沒有好果子吃,直接爬起來往後退,哪知身後就是那個滾在地上的匣子,她腳一崴,一個不妨,人就往後栽去,裴湛瞳孔一縮,飛快撲過去。
她的身後是那個小几,几案上擺着茶具,紫砂壺裏還有着滾燙的開水。
到底還是晚了一步,她的後腦勺已磕在了几案角上,几案被撞得搖搖晃晃,紫砂壺眼看就要朝着她的身子掉落下來。
翩翩疼得「哎喲」一聲,今日,她已十分疲憊,整個人腦海里繃着一根弦,多重刺激令她虛脫的身子無法承受,她如願昏迷了過去。
裴湛一隻胳膊將她一摟,另一隻胳膊長袖一拂,那紫砂壺裏的一壺熱水盡數灑在他的胳膊及衣袖上。
……
裴湛都傻眼了,短短的時間,竟發生了如此戲劇性的事情。
那壺熱水多半澆在他的左胳膊上,上次被她咬的地方尚未痊癒,如今又因她雪上加霜。
裴湛咬緊下頜,沉沉磨牙,整個人戾氣四溢。
……
翩翩也只是短暫的昏迷,當她醒過來時,發現自己臥在一方軟榻上。
她眨了眨眼,腦子一片混沌,竟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。
剛想起身,就感覺後腦勺一陣鈍痛,她又無力地躺下去,用手摸了一摸,後腦勺鼓了一個包。
原來,她還在馬車上,這馬車遠比她想像的闊大,最里側設着一張短榻,用帷帳隔了起來。
待身體的無力感過去,她才撐着胳膊,慢慢爬坐起來,悄悄掀開帘子一看,馬車已經駛入了皇城第一街,雨也停了,馬上就快到府了。
她慢慢穿好鞋子,掀開那帷帳,就見裴湛閉眼坐在一側的軟座長凳上,看不出表情,只是臉上那一道劃痕尤其明顯,翩翩有些心虛。
地上一片狼藉,紫砂壺還滾在地上,但她的……角先生不見了,她也不敢再問了。
她把紫砂壺提起來,放在黑檀小几上。
又輕手輕腳地越過裴湛,挪至馬車門邊,敲了敲馬車壁,門上有一扇小窗,翩翩見翠玉同玄影一起坐在馬車長椽上
她穿了蓑衣,裹得嚴實,這馬車外檐梁也不短,瞧着也不狼狽。
翩翩心頭略喜,讓玄影將馬車往路邊一停,她和翠玉走回去,也就一刻鐘的時間,她可不想讓人見到她坐了世子的馬車回來。
玄影將馬車停穩,翩翩打開門跳了下去,連頭也沒回一下,閉着眼的裴湛倒是睜開了眼,眼底幽暗,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翩翩歸府後,膽戰心驚了兩天。
兩天過後,她反倒鎮定下來了,她是要認真想一想,自己未來該何去何從了,這魏國公府,是很難呆下去了。
她僥倖得以逃脫花樓,因着這一段灰色經歷,她沒有過成親的念頭,她已非完璧,也知道大齊的風俗,世間男子娶妻多看重處子之身,若已是殘花敗柳,是得不到男子尊重的,哪怕嫁了也很可能被掃地出門。
她這種情況,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做個妾,但她身上有些不合時宜的毛病,認不清自己的處境。
她當過妓子,骨子裏卻又清高,沒多大本事,失了貞潔,又萬萬不肯做妾,她深覺像她這種擰巴矯情的人,就適合一輩子不嫁。
何況,男人這東西,着實沒有什麼可稀罕的,花樓里薄情風流、妻妾成群的恩客不知凡幾,見過一些姐妹因為陷入情愛里而患得患失,或騙財騙色,她深以為戒。
可是,命運給她開了一個如此大的玩笑。
當崔大夫說她終身無法有孕時,她沒有太大反應,但勸她再嫁時,她是真的苦惱了。
她一邊貼着花扇,一邊憂愁地想,讓她嫁人可比登天還難,她不認為自己能在短時間內成功嫁出去。
可眼下似乎沒有更好的路,她的身體等不了太久,而且,她手裏除了一張假籍書,連路引、錢財均無。
她想回西北,可那邊戰亂剛止,還有不少流民亂竄,並不安全,大齊朝為了治安出了律令,尋常百姓想要離開常住地必須有正當的理由。
仔細想想,大齊朝這麼大,竟然沒有她的容身之處。
但她若是嫁人了,就不一樣,她可以跟隨夫君離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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