驃騎大將軍 第一百二十三章:杯中酒 斷盡舊日
筆神閣 www.bishen8.cc，最快更新驃騎大將軍最新章節！
今天夜晚，還是梁沖跟司馬世守靈，跟昨天相比，兩人之間多了一副棋盤，是司馬清留下來的唯一一件遺物，盤是用紅木所制，線由金絲所鑲，子取上等和田玉所磨，不僅價值連城，亦是精美絕倫，為此，老爺子曾花費了十數年的時間。
梁沖笑了笑，道：「岳父大人，待會可要手下留情啊。」
司馬世嘆息道：「其實這盤棋應該是要你跟平易來下的，但那小子現在好像不願見你，今早一來祭拜過後，便就匆匆離去，所以就由我來代勞吧。」
梁沖不解道：「師兄這是為何，難不成是小婿我有什麼地方得罪過他了，」轉念一想，又道：:「沒理由啊，我倆也未曾謀面，亦無瓜葛。」
司馬世苦笑道：「你師傅沒有跟你提起過嗎，平易曾經三次登府提親皆被拒之，怎料玉兒出門半年，竟已心有所屬，你說這是為何啊？」
梁沖提氣道：「那如果是這樣的話，小婿我可就問心無愧了。」
司馬世輕笑，做請道：「下棋吧。」
司馬世是長輩，梁沖禮讓其執黑先行。這一下就是一個晚上，雖然實力相差懸殊，可每一盤梁沖皆慎重對待，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，這是司馬清經常告誡他的，絕不能恃才傲物，掉以輕心，特別在戰場上面對敵人的時候，兩軍交陣，最忌如此。
一夜天亮，以梁沖五勝收局。司馬世雖敗，卻也是酣暢淋漓。隨後，兩人到後院裏吃了早點，喝了早茶，時至隅中這才各自回房歇息。
到了房間，兩名侍女服侍着梁沖更衣，才剛把外衣脫下，門外就有下人喚道：「姑爺，長沙太守張徹求見。」
梁沖聞言，頓覺困意全無，抖擻了下精神，吩咐侍女：「再幫我把衣服穿上。」
上次林廣來拜訪的時候，梁沖特地放了四個茶杯，還說是給張徹準備的，其實都是在誆他罷了，為的就是讓其起疑心。那天張徹沒來，今天卻來了，林廣肯定會猜這是在故意避他，疑心將會更重。
少頃，梁沖身着黑裳，披麻戴孝，至正堂會見張徹。自上次廬江一別，已有三年之久，再次相見，感慨萬千。下人呈上來了美酒吃食，梁沖遂請張徹入席，對座共飲。
張徹嘆息道：「進川，我第一眼見你，便知你心中之寬廣，非天下而所不能容也，乃亂世英雄，英雄之大者，是當以國家興亡為己任，護四方淨土，保萬萬民生，故而那日離別之時，我便能遙見今後你翱翔於九州的氣概，將受萬人敬仰，後人稱頌，但我萬萬沒有想到，你竟淪為與國賊同流合污，實在可嘆。」
梁沖問道：「看來孟興今日到訪，非是與我敘舊，而是特地過來鞭策我的。」
張徹道：「你與我有恩，我視你為友，故而直言相告，不想看你助紂為虐，以至於最後兵戈相向，你死我活。」
梁沖又問：「你又怎會認為大司馬不是那個能夠匡扶天下，救濟蒼生的英雄呢？」
張徹皺眉質問道：「此人挾天子以令諸侯，鬧得九州大亂，戰火紛飛，短短兩年，加尊三公，統兵御權，結黨營私，殘害忠良，囚禁天子，這種做法與當初的趙正又有何異，這不是要謀反還能是什麼？」
梁沖苦笑着搖了搖頭，問道：「你去北方看過嗎？」
張徹一愣。
梁沖又道：「你既然沒有去看過，那剛剛所說的就全部是人云亦云、道聽途說而來的吧，這種井蛙之見，淺薄之詞，不應該從你嘴裏說出來的。」
張徹做請道：「那進川有何高見。」
梁沖道：「自彭朔禍亂以來，九州各路諸侯便開始野心勃勃，虎視眈眈，之後又借着天斗教順勢擴張地盤，招兵買馬，此時只有一人，即非諸侯，亦非王室，憑己之力，大破符鈞；到趙正權傾朝野，禍國殃民之時，諸侯間內亂不斷，擁兵自重，還是只有一人，散兵卸甲，孤身入京，委曲求全，除賊衛國；趙正死後，羅單又反，天子蒙難，百官無助，又是只有一人，不遠千里，迎奉天子，厲兵秣馬，平定叛亂，建立新都，攮內安外，這樣一人，難道不是忠臣，難道稱不上英雄？」
張徹道：「陳禹做事，為達目的，不折手段，他是梟雄，絕非英雄。」
梁沖笑了笑，道：「英雄也好，梟雄也罷，身處亂世者，皆為一己私利而所為，又有幾人是講道義的啊，林廣王室之後，自表忠心可鑑，天子逃亡時，他離得最近，卻不出兵相救，何言；吳奉家世雄厚，名滿天下，卻為爭奪并州，不顧大局，向林廣開戰，何言；劉宣依靠吳奉白手起家，深受其情，吳奉敗後，他卻殺其子嗣，向大司馬求和，何言，」說着，喝了口酒，看向張徹，接着道：「你們說大司馬是挾天子以令諸侯，我更願意說是奉天子以令不臣。」
張徹質問道：「亂世可以平，國家不能亡，陳禹的勢力越來越大，真到了那一天，還有誰能壓的住？」
梁沖輕輕一笑，問道：「玉兒經常問我信不信天命，不知孟興兄你信不信？」
張徹堅定道：「我只信事在人為。」
梁沖又問：「那你會取荊州自立嗎？」
張徹不假思索的回道：「我會輔佐好大公子治理荊州，然後聯合有志之士，剿滅國賊，匡扶王室，復興大凌。」
梁沖舉杯敬道：「但願你能如你所想，不要活成了那個自己討厭的人。」
張徹亦舉杯，道：「這杯酒後，怕是他日相見，就是在戰場上了吧，如果你能殺我，請勿手下留情，我亦同之。」
飲盡了這杯酒，梁沖跟張徹算是真正走到了對立面，兩人從此恩斷義絕。
張徹放下酒杯，起身請辭道：「就此別過吧。」
梁沖道：「當年我走的時候，你送了我十里，今日最後一別，就讓我把這份情也還了吧。」
張徹沒有拒絕。
兩人一路策馬同行，各自也不說話。直到了昆陽縣，夏侯欽前來接應，梁沖方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