驃騎大將軍 第六十五章:長安曲 絕代風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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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順寧二年，四月初三，長安大陵皇宮全部建造完畢。趙正攜天子登九廟祭祖，以此佈告天下，正式將長安設為國都，趙氏宗族之人，皆封列候。以溫衡為御史大夫，領京兆尹，封郿亭候，升羅單為大將軍，其妹羅明瑛為護軍將軍，百里征為振威中郎將，許埔為安東將軍、弘農太守，陳禹為典軍中郎將、領衛尉職。

    祭祖罷，溫衡宣旨命百官移步未央宮外會宴。天子就坐前殿宮門之外，右側太師趙正，左側大將軍羅單，周邊禁衛數百。群臣及嬪妃以官職、身份大小分列御道兩側，中起高台，奏演歌舞。

    酒過三旬，百官微醺，時一女子登上高台，身穿廣袖流雲裙，腳踏百花錦繡鞋；金釵挽青絲，墨染垂腰際；面若凝玉脂，目中藏星辰；眉似柳葉彎，唇點硃砂紅；懷抱綠琦琴，一步一眾生；試問在座佳麗有三千，何人敢與爭顏色？

    正待群臣翹首望時，鼓聲疾起，有如千軍萬馬，列陣齊來，巍峨肅然，盪氣迴腸；隨之漸緩，舞者飄然起，琴聲入耳來，如篆如刻，入木三分，只聽得在場一陣倒吸之聲，時有躍馬提刀催征意，時有柔情似水臥蘭亭。

    琴鼓二者動靜和合，密時如雨，緩時如波；猛若山呼海嘯，輕若微風拂面；剛柔並濟，相得益彰，可謂技驚四座。百官空臥杯酒而忘飲，筷至口邊而忘食。一曲奏罷，眾皆魂離九天之外，心中震撼，久久未能平息。

    羅單更是看得呆了，暗道：「這世間竟有這般奇女子，不知是哪家的姑娘。」

    趙正率先拍手叫道：「好，此曲真乃驚世駭俗之作也，必將名垂千古，重賞。」

    這一喝聲令眾人回過了神，讚嘆其藝真乃神乎其技，放眼大陵王朝，怕是也就聽雅居士顧和能夠奏出這般超凡脫俗的意境了。

    此間唯有陳禹眉頭緊鎖，不驚不嘆，他只覺得這姑娘怕是瘋了。她跟着蔣安的時候一直深居簡出，所以認識她的甚少，如今當着趙正的面如此高調行事，要說心裏沒有算盤，打死他都不信。

    蔡桐被趙正叫上前去，賜血玉玲瓏鳳鐲一對，蜀錦百匹，她欣然而受，斟酒敬之。待飲酒罷，將欲告辭，卻見羅單舉杯來敬。這人蔡桐知道，華倉道斬殺涼州刺史楊成，絳河關力敵盟軍八將，威名赫赫，看他眼神火熱，心想若能為自己所用，要除趙正，指日可待，遂舉杯回敬。

    羅單問道：「不知姑娘如何稱呼？」

    蔡桐欠身一禮，盈盈說道：「回將軍，妾身姓蔡，名桐，字芷芸，若將軍喜歡聽琴的話，可常來陳大人府上坐坐，妾身不便在此久留，就且先退下了。」

    羅單還想問她是哪個陳大人呢，卻見蔡桐已經朝着陳禹走了過去，就旁側坐下，心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。趙正在一旁斜睨着羅單，見他竟對蔡桐亦有想法，略顯不快，暗襯着：得儘快想辦法從陳禹手裏把這個女人給要過來了。

    蔡桐回到座上，給陳禹添了杯酒，見他愁容滿面，儘是擔憂之色，問道：「陳大人怎麼悶悶不樂的，是妾身剛才琴彈得不好嗎？」

    陳禹沉着張臉，直言道：「你還敢問，你這琴彈得我有點聽不明白。」

    蔡桐笑着道：「太師跟大將軍好像都很喜歡呢，可能是大人您喝多了，沒聽清楚，要不妾身回府時再給你彈一遍可好？」

    陳禹實在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麼，這笑容令他毛骨悚然，總覺得心裏不安，道：「你最好給我彈得明白一點。」

    蔡桐應道：「那是自然。」

    台上依舊歌舞苼天，但因先前一曲太過出彩，導致後面的表演不免有些黯然失色，眾人只顧推杯換盞，已無多大興致。宴至半夜方散，百官相辭，各自離去。

    陳禹跟蔡桐共坐一輛馬車，直到了校尉府，兩人都沒有說過半句話。下車後，徑入後堂之中，侍女奉上了解酒茶跟水果，欠身告退。

    月色正濃，屋內燭光搖曳，迷離了蔡桐的臉龐。陳禹見她不說話，便先開口問道：「說說吧，你是怎麼打算的。」

    蔡桐平靜道：「其實很簡單，你們殺不了的人我來殺，你們不能替我報的仇，我自己來報。」

    陳禹凝聲道：「所以你就準備把自己送給趙正嗎，我不會同意的，蔣長史將你託付給我，如今他以身殉國，要是泉下有知，豈能瞑目。」

    蔡桐道：「我跟他只有夫妻之名，但無夫妻之實，這點陳大人可以放心。」

    陳禹把頭撇向一邊，剝了顆橘子吃着，道：「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，大凌雖然衰敗，但還不至於要靠一個女子來救國。」

    蔡桐柳眉蹙道：「天下興亡，匹夫有責，何況我不是為了大凌，我是為了我自己，這兩年來猶如行屍走肉的活着，就是為了能夠親眼看着趙正遭報應，本以為各路諸侯起兵勤王，能夠還我一個心愿，可笑無人是丈夫。」

    陳禹苦勸道：「救國的方法有很多，不一定非得如此啊。」

    蔡桐問道：「那陳大人倒是說說，有何辦法？」

    陳禹一時語塞，他也就是想讓蔡桐不要衝動，要是真有萬全之策就好了。

    蔡桐行至陳禹身前，跪了下去。

    陳禹驚起，質問道：「究竟是為了什麼，竟能讓你如此不顧名節，屈身受辱。」

    蔡桐抬頭看着陳禹，何等動人的眼眸，何等堅定的眼神，懇求道：「請大人幫我。」

    陳禹甩手背過身去，咬牙一嘆，既不忍心看着她去，又不忍心不幫，心亂如麻，正如蔡桐所說的，但看天下紛亂，賊寇猖行，竟無一人是丈夫，包括他在內。

    蔡桐叩首再道：「請大人幫我。」

    陳禹仰天深吸口氣，將蔡桐扶起，後退兩步，自己跪了下去，重叩三首。蔡桐慌忙的要去扶陳禹，卻被後者抬手止住。陳禹泣說道：「夫人大義如山，我所不能及也，天下英雄亦不能及，僅以此拜，代蒙難之天子，代流離之蒼生，代泉下之英魂，謝過夫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