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凰於歌 96.第96章 花燈（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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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拓跋濬看着身前耳朵赤紅的霽月：她這模樣，是有些害羞了嗎？

    背對着自己，搖頭晃腦，不知道在小聲嘀咕着什麼，好像是在為自己辯解。

    拓跋濬倒沒有多想聽清她說什麼話，只是這樣單獨與她近距離的相處，就已經覺得甚是難得。

    為什麼她的每個動作每個表情，看起來都是這般生動？

    許是她雖不是出身世家，比起她們，仍不失風采，每每見面，總能出人意料，給人以驚喜。許是她總是善解人意，更玲瓏剔透，讓人有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溫暖。

    是這樣吧。

    拓跋濬默默想着，卻沒有意識到火樹銀花的燭橋燈都吸引不到自己，自己的眼神里滿滿溢出來的都是掩飾不了的如水溫柔，而被這溫柔包圍的，也只有面前這個人。

    「好耶好耶！跳起舞來啦！」旁邊的小孩子拍着手蹦跳起來。

    原本因為燭橋燈形狀巨大且長，自然是也極重的，抬燈者只是慢步而行。此時，隨着頭燈者轉圈變換姿勢，抬燈者半彎着身子，一會兒齊抬起左腿，「啪啪」一聲齊齊落下；一會兒抬起右腿，手掌拍擊大腿。他們這樣舞動着，抬着的精巧獸燈也上下晃動，神獸的鬚髮、四肢，隨着節奏抖動，如同活了一樣。倏爾，有數名孩童從後跑來，一人手上提着一隻小型神獸花燈，穿梭至燭橋燈周圍，邊跳邊唱着童謠：

    中秋夜，月兒圓，十五到，餅兒香。

    俏姑娘，點胭脂，穿繡裙，繡荷包。

    男兒郎，戴上帽，着新衫，滾青邊。

    騎着馬，燃着香，寶塔燈，花下照，

    分紅柿，切蛋黃，相攜手，賞月忙。

    銀盤月，淨無瑕，懸高枝，拜月娘！

    清脆的童聲伴着樂聲吟唱，悅哥動聽，觀者聽了，也不禁跟着孩童拍掌而笑。

    「哇，這些小孩子，長得真是可愛，澄兒，我也想要他們手裏的那種花燈。」蓓陵只顧着看表演，新奇地邊鼓掌邊叫好，待她喊了幾遍拓跋澄，都沒人應時，回頭一看，這才發現，她周圍都是一群陌生人，哪兒有拓跋澄的身影啊？

    「澄兒？澄兒？」蓓陵四下張望，身邊人頭攢動，什麼也看不清，還被圍觀的人擠來擠去。

    「哎呀！」蓓陵一跺腳，只得掙扎着從擁擠的人潮中往外鑽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鑽出來了，蓓陵甩甩衣袖，剛才真是被擠得昏頭轉向，皺眉扶額埋怨道：「真是不該聽信那個臭小子的話！還說領着我呢，一轉眼人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。」

    蓓陵左看看，右看看，這周圍熱鬧非凡，卻沒一個熟悉的身影。她雖然從小生長在京城，除了坐着馬車，跟着拓跋翰等人出城遊玩，或是去哪位世家小姐處做客，剩餘的時間，就一直關在皇城裏。幾時單獨走在大街上過？

    「算了，花燈市這麼熱鬧，我不如自己逛逛。」蓓陵心想，既然機會難得，傻站着也是無趣，這樣燈火通明，我又是男裝打扮，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吧。

    這般想着，蓓陵邊四處瞧瞧看看，原來，這街邊都是賣花燈，賣藝品的小販。

    「十文，十文錢一對，誰能對着我這對子啊，這一排花燈，盡可任意挑選其一。」

    聽聞有吆喝喧譁聲，看幾人正圍着花燈的攤位，那小販忙着展示掛在木架上的花燈。蓓陵湊上前去，小販桌前鋪展開幾張紅紙對子，只露着半截，皆是只有一句，看來，是等着人出下一句。

    小販見蓓陵一臉的饒有興趣，招呼着：「這位小公子，這買賣可划算極了。您出十文錢，執筆對上下聯，我這精巧的花燈，您就能隨便挑一盞，直接提走。」

    「當真如此？」

    「我還能騙您不成？你看看，這架子上的花燈，做工可是頂好的，各個都不止十文。」

    蓓陵細瞧，牡丹、荷花的燈籠，鳥兒、魚兒的燈籠……

    「哎，這盞好看！」蓓陵眼神一亮。

    「小公子好眼光，這是盞蟠螭燈，公子是不是喜歡？」

    「喜歡喜歡。」蓓陵連聲道。她最中意的，是那蟠螭燈上正在轉動的圖畫。今晚看到的蟠螭燈上，大多繪的都是嫦娥奔月，雖應了中秋的景兒，蓓陵看着倒覺得心酸。嫦娥自此一別，漫漫長生而不得見。只是這盞燈上，繪的是月下嫦娥與后羿的攜手相望。

    「這畫真美！透着團圓之意。」

    「小公子喜歡就好，來來來，對上其中一對，我就把這盞燈送給您。」

    「好啊。」蓓陵興致沖沖，小販卻伸出兩根手指道：「公子，十文錢。只要十文錢。」

    「哎，我……」蓓陵這才想起，自己身上並無分文。

    「我來對，我來對！」幾人許是也看上了木架上的花燈，紛紛走到桌前，交錢。

    蓓陵心有不甘，跟在後面看，誰知這幾人圍着對子思索半天，要麼是對得不壓韻，要麼是不夠意境，竟都是落敗了。有人不服氣，一再掏了錢，對了幾次也未曾對到。

    真是夠機靈。十文錢人人都能出得起，自然會覺得玩一把，對上了就贏走盞花燈，值得很。實際上，能對上的人極少，對不上的人又不服氣。這錢倒是積少成多，全進了小販的口袋。

    看着小販的笑臉，蓓陵撇撇嘴：「我還嫌別人蠢，自己身上一分錢都沒有。想對都不行。」

    「呵，」有一人輕輕地笑出了聲。

    誰，誰在笑？蓓陵扭臉一看，那人正好走到她身旁，蓓陵只看得到他的側面。

    「你笑我？」

    那人嘴角微微一揚：「看公子眼巴巴地望着花燈許久了，怎麼不過去對對子呢？」

    蓓陵打量着他，他的眉毛濃密，鼻樑高挺，僅是側面，仍能透露出幾分英氣。

    「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眼巴巴了？」

    那人不再說話，只管邁步向前。

    蓓陵猛然想起：看他像是有錢人，不如問他借點？遂急走跟上去喚了聲：「哎？」

    那人停下腳步，背對着蓓陵：「公子是在叫我？」

    「你……」蓓陵支支吾吾：「能不能，借十文錢給我？」

    男子抬步，沒有搭理蓓陵的意思。

    「哎，待會我朋友來了，就還給你。主要是怕別人把我的花燈搶走。」蓓陵又緊跟着喊了句：「不會這么小氣吧？就十文。」

    「我出一兩銀子。」男子徑直走到小販攤前。

    「一兩？哎喲，這位公子，您這可是大手筆呢。您這一兩銀子，都能對百個對子了。您，是要對對子，還是直接買走花燈？」小販捧着銀子，喜出望外。

    「不用，還是對對子。」說罷，男子轉身朝跟在身後的蓓陵道：「這下不小氣了吧？」

    本來看着他不搭理自己，以為是鐵公雞一隻呢。誰知道這麼大方，蓓陵笑嘻嘻地一抱拳：「多謝公子！待會兒我贏了花燈，給你也挑一隻！」

    那男子只笑笑道：「那還請公子先對上一聯再說。」

    蓓陵見他臉上似乎有幾絲不相信的神色，這人，斷是小看我了吧。我怎麼說，也稱得上是飽讀詩書呢。等我露兩手，讓你看看本公主的文采。

    蓓陵自信地展開對子，卻傻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