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宿舍樓下,黑色的保時捷靜靜佇立。
百葉走了過去,車窗緩緩降了下來,露出了江嘉文清俊的臉來,茶色的眼眸中浮着淡淡笑意。那一瞬,他的目光似有了實質一般,暖意漸漸擴大到全身。
「怎麼來了也沒提前說一聲。」
「忘了。」江嘉文輕輕一笑,「收到你的短訊後就過來了,上車吧兩位小姐,帶你們去吃飯。」
宋影擺了擺手:「我還是不當電燈泡了。」
「走吧,一個人吃飯多孤單。」百葉不由分說地把宋影推進了車裏,這才反應過來是江嘉文自己開的車,不由有些擔憂:「你的手還痛嗎?開車沒問題吧?」
江嘉文一邊轉動方向盤,一邊淡道:「還沒廢到那種地步。」
「下次可別見義勇為了,不要瞎折騰你的手。」
江嘉文似笑非笑地瞥百葉一眼,緩緩說道:「好,都聽你的。」
百葉咳嗽了一聲,覺得臉上微燙。大概對對方心懷不軌的時候就是這樣,不管他說句什麼,都會產生一種被撩撥的感覺,心裏痒痒的。
「見義勇為?」宋影的嘴角抽了抽,忍不住瞄了溫文爾雅的江嘉文一眼,「江先生真是……太讓我意外了。」
江嘉文笑了笑。
「對了,論壇的事情我讓人查了一下,是你們的同班同學郭佩佩所為,我會以誹謗罪起訴她,明天她就會收到法院的傳票。」
「果然是她。」宋影說。
百葉卻若有所思道:「我總覺得……她沒那麼厲害,能拿到那麼多照片。」
「嗯,還有一個人,比較難解釋。」江嘉文微微蹙起了眉頭,唇角的笑溢出了一些冷意,「不過,我會讓她親自來跟你道歉的。」
「嗯。」
百葉沒有問是誰,因為江嘉文這番話,間接證實了她的猜想。
百分之百就是何思源了。
很快就到了餐廳,沒想到卻在門口遇到了季少茗和蘇竟。江嘉文也有些意外,卻是風度翩翩地點了點頭:「好巧。季總也來吃飯?」
季少茗依然冷漠,神色驕矜地點了點頭就看向了百葉,說道:「這裏的鵝肝醬不錯,一會兒你可以嘗嘗。」
江嘉文笑容如沐春風,無比溫和地說道:「這個就不勞季總費心了。張經理,把我那瓶89年的拿給季總。」說完這句話,他又意味深長地側頭對季少茗說:「季總就不要客氣了,贏家總是對輸家有着無限度的寬容,不是嗎?」
江嘉文狠狠刷了一下存在感。
季少茗終於正視了江嘉文,他的目光鋒利,冰冷如刀:「這就不一定了,看誰能笑到最後吧。如果江總的虧心事能少做一些,說不定我真的就認輸了。」
百葉印象里的季少茗一直都很沉默,沒想到他的沉默並不等於不善言辭,也許平日裏懶得說話而已。
江嘉文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裂紋,隨後笑了起來:「季總真幽默,我們彼此彼此。」
百葉聽得雲裏霧裏的,還在發愣,就被江嘉文拉着手腕轉身走了。她側頭看了看季少茗,季少茗已經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了。
「嘉文,你跟季先生認識啊?」
「當然認識,盛江和季氏有一些業務往來,不過大多時候都是對手。」
百葉點了點頭,遲疑着說道:「其實……我看着季少茗,還是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。我真的……以前不認識他嗎?」
「當然,我上次還跟你分析過理由,你忘了嗎?」
「沒有。」
百葉有些失望,心裏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。不過她已經有和江嘉文在一起的打算了,也不該再想一些有的沒的了。
宋影在桌底下拍了拍她的手,沖她安撫一笑。
這時,餐廳的張經理敲門走了進來,笑容可掬地說道:「江總,季總已經把單買了。」
江嘉文勾起一個意欲不明地笑來:「替我謝謝季總。」
百葉起身去洗手間,回來的時候一打開門,就察覺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。很沉默,沉默得讓人覺得很蹊蹺。江嘉文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,斜斜地倚靠在那裏,目光中審視的意味很濃,緊緊壓迫着人的神經。而宋影則垂着頭,動作有些僵硬,低聲說了一聲:「江總,抱歉了。」
江嘉文先看到了百葉,他微微一笑:「再不回來,菜都快涼了。」
百葉挑了挑眉,有些疑惑:「你們兩這是做什麼?」
宋影笑了笑,神色還有些不自然,也不知道是不是百葉的錯覺。宋影搖了搖頭:「沒有啦,剛剛給江總倒酒,不小心弄髒了他的衣服。」
「哦,沒事,嘉文不是小心的人。」百葉彎唇一笑,摟着她的肩膀拍了拍:「嘉文是我的朋友,你也是,你做什麼那麼見外叫江總。叫江哥就好了。」
「嗯……江哥。」
江嘉文淡淡斜了百葉一眼,低笑了一聲,問道:「只是朋友嗎?」
「……男朋友?」
百葉的心跳飛快,窘迫地垂下了眼帘。好一會兒,她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,恰好撞入了他眼中的那片淡淡的茶色之中。她這才發現他一直注視着她,旁若無人,眼裏似乎永遠只有她一個人一般。
他的眼睛很清澈剔透,仿佛直接能看到最裏面。可是百葉一直都知道,那只是因為太溫柔而產生的錯覺而已。
不過只要他喜歡她,什麼都好。
吃晚飯,江嘉文開車送她們兩回了寢室,下車之前,江嘉文突然叫住了她,說道:「你們下周考完就要放寒假了,你想要租房子住嗎?」
「有這個想法。」
「我把房子租給你怎麼樣?」江嘉文眸中含笑,「保證把所有鑰匙都交給你,你如果不邀請,我絕對不進門。當然如果你願意分配給我一個房間,我會非常感激你的。」
百葉忍俊不禁,她斜了他一眼:「那我考慮一下吧!」剛要下車,她想起了他的手臂,輕輕拉過來用手捏了捏:「真不痛了?」
他沉吟了一會兒,沉重點頭:「時不時就會發作一下。醫生建議我最好每天按摩。但是每天去醫院按摩太麻煩了……」
「想忽悠我給你按摩嗎?」
江嘉文解開了安全帶,突然傾過身來攬她入了懷,緊緊抱住了:「是啊。不過如果能每天這樣抱着你,從閉眼到天明,手一直痛又算得了什麼。」
百葉的臉瞬間就漲紅了。
什麼叫從閉眼到天明……尺度跨越也太大了吧?
許久,她才小聲說了一句破壞氣氛的話:「你好肉麻。」
江嘉文輕笑了起來,雙眼中盛滿了笑意。他緩緩放開了她:「去吧,宋影還在等你。」
「嗯,那我走了。」
百葉笑眯眯地沖他揮了揮手,從車上跳了下去。
江嘉文目送她的背影遠去,目光漸深漸遠。
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百葉的時候。
那時候他才五六歲,正躺在icu里的病床上,在黑暗中睜着眼睛,一眨不眨地盯着儀器上的微弱光芒。諾大的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,在深夜裏陷入了沉沉寂靜之中,仿佛是世界上被人遺忘掉的角落。
icu里不允許病人家屬陪同,小小年紀得了心肌炎,差點就一睡不醒了。儘管如此,他卻依然沒見到遠在美國的父母親。之前有個來看望他的親戚,以為他睡着,還跟奶奶說:「這孩子真是造孽啊,他爸媽也不管,只是苦了你。」
於是,每天奶奶親吻他的額頭要離開,他總是惶恐,怕奶奶扔下他再也不回來了。所以他很乖,就算醫生用拇指粗的針扎在他身上,他也咬着牙,一聲不吭。
不知什麼時候,緊閉的門裂開了一條縫,白光從門縫中照射了進來,仿佛是劃破黑暗的第一縷光。他緊緊看向門口,卻見一個圓滾滾的小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,卻因為太黑了撞到了某個地方,頓時嚎啕大哭了起來。
他嘲諷地想,怎麼就這麼笨呢?
小女孩哭了好一會兒,也沒有人搭理她,她收住了哭聲,委屈地擦了擦眼淚。又往門口走去,誰知沒走幾步,又聽砰的一聲,不知道有撞到了什麼。
小女孩再次哭了起來。
怎麼就這麼笨呢?
他終於忍不住了,開口說道:「妹妹你過來。」
她愣住了,停止了哭泣,尋聲找了好一會兒,才發現床上還躺了一個人。她拒絕,聲音卻還帶着哭音:「我不要,爸爸說不能搭理陌生人。」
「你把我吵醒了,還不過來跟我道歉,真不禮貌!」
小女孩遲疑了一下,走到了床沿邊,她趴在床邊盯着他直看,借着微光她看見他臉上戴着的氧氣罩,剛剛的防備霎時就忘到了九霄雲外去了。
她伸手摸了摸氧氣罩,說:「哥哥,你好可憐。」
「我只是生病了,誰都會生病的!」
「我爸爸是醫生,他會治好你的!」
「你這個時候怎麼還在醫院裏?你媽媽不管你嗎?」他冷哼了一聲,「你才可憐呢!」
「才沒有呢!」她狠狠瞪了他一眼,「我媽媽去旅遊了,爸爸說等她回來的時候會給我帶很多很多禮物,就是因為禮物太多,就是花得時間久一些。」
他嘀咕了一聲:「唬你的,你也信。」
聲音很輕很輕,她大概是沒有聽見,也沒有回話。誰知等他再次側過頭的時候卻發現她正攀着床位的鐵扶欄往上爬,圓滾滾的身影笨得讓人難以直視。他就那樣看着她爬啊爬,又滑下去,爬啊爬,又滑了下去……
他無聊地挪開了目光,又盯着天花板。
誰知過了會兒,被子裏的腳被一隻小手抓住了。
「你做什麼?」
他一個激靈地看過去,卻見她掀開被子鑽了進去,從床尾咕嚕嚕地爬到了床頭,然後在他旁邊躺了下來。她小心地抓住了他手,上面正打着點滴,冰涼的液體緩緩流入他的血管。
「哥哥你冷嗎?」她小聲問道,又低着頭吹了吹,「痛不痛啊?我給你吹吹。」
他愣了好久,才瓮聲瓮氣地說:「不痛!」
「哦……」
黑暗中再次陷入了寂靜,旁邊還躺了一小隻,這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,他往旁邊挪了挪,身體卻被她給抱住了,暖意驟然湧入了他的心頭。
「喂,你到處亂跑你爸爸怎麼不管你?」
小女孩沒有回答他,他扒拉開被子看了看,她已經閉着眼睛睡着了。
「算了。」
他也閉上了眼睛,唇角卻在睡夢中微微彎了起來。
都說人的記憶是有限的,為了記住新的東西,就會忘記舊的。許多人年幼時候的記憶,總是殘缺不堪的。可是這一幕,江嘉文從來沒有忘記過,二十年來,仿佛深入到了骨血當中,清晰如昨。
也許她並不如明月,只是一點小小的、微弱的螢火。
無數個夜晚裏,他孤身一人,不見明月。
可是她來了。
他唯一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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