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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陽州縣,位於北朝西南面,不過百里便是羅洲小國,此處有一江河,名為平陽湖。說起這平陽湖當還有些故事,魏璟元前世之時還曾聽五叔戰簡提及過這裏。先祖皇帝在位之時,朝堂之上曾出過一位狀元,名為董嶺字湖廣,正乃平陽人氏,此人才高八斗,更是能做的八股文,對偶之句文藻優美,殿試之時一眼便被先祖皇帝看中,欽賜翰林院學士。
這董廣湖一生抱負終得夙願,暗自發誓定要做一代名臣,將名留青史。起初,董廣湖倒正是這般作為,將精力投入朝堂之上,終有一日,董廣湖奉命入宮,竟在御書房碰見了先祖皇帝的七女,慶裕公主。那時的董廣湖尚未娶親,不知怎麼地就和慶裕公主看對了眼,僅僅一眼便整日朝思暮想。慶裕公主為了這段姻緣,整日前去御書房求先祖皇帝賜婚,先祖皇帝對此倒也無過多干預,幾日後便下了旨意。
董廣湖和慶裕公主有情人終成眷屬,本應為一段佳話,不料天公不作美,就在董廣湖與慶裕公主成婚後的第三日,平陽湖決堤,水患肆虐,民不聊生。先祖皇帝苦於無計可施之際,文韜提出一個建議,由工部尚書譚子郜前去治理水患,而從旁協助的便是剛剛上任的駙馬爺董廣湖。
此時,董廣湖雖貴為駙馬,卻不得在朝堂之上有任何官職,除卻他是平湖人氏之外,董廣湖的確對水利之事通曉一二,表面上看董廣湖乃不二人選,實則這次前往老家,不過是文韜等人排擠構陷的一種手段。
文韜此舉不過是為了排解心中怨氣,他有意招董廣湖為門生,卻被此生當面婉拒,文韜何時受過此等羞辱,縱然他是個愛才之人,此時也不得不給董廣湖一個教訓。於是,董廣湖在大婚後的第五日,便與工部尚書譚大人一同回了平陽州縣,與慶裕公主臨別時,董廣湖心生不舍,趁無人察覺之際握住了慶裕公主的手,一通安慰最終分別在駙馬府邸。
董廣湖自知此番前去凶多吉少,縱是能全身而退,怕也不再是從前的自己了。董廣湖篤定了想法,最終回到了平陽。先祖皇帝在位之時,北朝國庫空虛,若眼下大肆治理水患,怕是要得不償失,董廣湖向譚尚書說了心中擔憂,譚尚書則是一臉漠然,董廣湖當下便有些瞭然,這譚尚書此行怕不是要治理水患,反倒是斂財而來。
董廣湖授命於先祖皇帝,想來想去便將譚尚書之舉呈上了奏摺,命人快馬加鞭趕往京都交予先祖皇帝。不料,此奏摺只走了半途,竟被文韜下屬截獲,文韜看了一眼便惱羞成怒,譚子郜乃他門生,這董廣湖明明早已沒了官職,竟還敢與之作對,當真是不知死活。
文韜絲毫不顧及董廣湖駙馬的身份,派人將此事告知了譚子郜,順便威嚴恐嚇,若當真有斂財之嫌,定不輕饒。譚子郜得知此事,且知文韜不過嚇他一嚇,倒是董廣湖成了他眼中釘肉中刺。譚子郜為人險隘睚眥必報,既然董廣湖不讓他痛快,那他也決不讓董廣湖好活。
自此,譚子郜裝作一心治理水患,董廣湖見狀頗為高興,不料譚子郜此舉不過是為了麻痹他而行之。董廣湖放鬆了對譚子郜的觀察,開始投心於平陽水患,兩月之後,水患得到了明顯的改善,董廣湖心下一顆大石終緩緩落下,也正是在這個時候,隱藏在暗中的奪命刀悄然而至。
原來,譚子郜並沒有在水患中停止斂財,更甚將貪得的銀兩如數地扣在了董廣湖的頭上,與此同時又是一道奏摺送入宮中,先祖皇帝看後勃然大怒,下旨將董廣湖以罪臣之身押解回了京都。
董廣湖早已看透這一切,回到京都便是自己的死期,他百口莫辯,一生抱負最終毀於一旦,想來自己死於連中三元的文韜之手,倒也算的上榮耀。舟車勞頓,又趕上烈日驕陽,又怎是一介書生所能承受的,待董廣湖回到京都,儼然脫了一層皮,慶裕公主得知駙馬獲罪,曾多次求見先祖皇帝,最終都是被無情駁回。
董廣湖回到京都並未見到先祖皇帝,當天夜裏便被刑部侍郎害死在牢獄之中。想來這刑部侍郎倒也膽大包天,董廣湖雖為罪臣要犯,畢竟乃當朝駙馬,他慘死於牢獄之中,先祖皇帝得知此事不免惱羞成怒,又一道旨意下來,將刑部侍郎剝皮抽筋。其實,此事在朝中某些官員的眼中都甚是明了,刑部侍郎不過是授命於文韜罷了,害死了駙馬董廣湖,自身也落得個身首異處,這便是朝堂上的暗潮雲涌。
董廣湖死後,慶裕公主不願苟活,最終於駙馬府上吊自盡。
民間有着各種傳言,關於董廣湖的議論好壞各有,有說是罪有應得,有說是錯假冤案,一時間眾說紛紜。
於是,直到先祖皇帝駕崩,太子劉赫繼位,董廣湖之事仍沒有翻案,這罪臣的名頭恐怕是摘不得了。如今是北朝十一年,平陽湖又遇水患,而此時平陽湖州縣令仍是文韜所掌控,只因平陽湖距羅洲小國較近,行商十分之方便,乃一富庶寶地。
魏璟元想到此處,腦海中翻湧出一條妙計,原本有了春熙的幫助是不夠的,想要除掉文韜必要剪其黨羽方可成就大計。魏璟元加快腳步趕往長平殿,而此時劉岳剛剛起身,正由拂冬替其淨面更衣。
魏璟元進入內殿便看到劉岳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,眉眼中平添些許驚訝之色。魏璟元不由看的一怔,他從沒想過放鬆下來的劉岳竟是如此引人注目,礙於劉岳身份,魏璟元不得多看幾眼便垂眼下去,行禮道:「璟元來的尚早,怕是擾了殿下,還請殿下恕罪。」
劉岳隱約勾起嘴角,「無礙。」劉岳擺了擺手,待拂冬一干人等退出了內殿,劉岳終露微笑,「過來幫本宮梳頭罷。」
魏璟元應聲走了過去,正預備拿起桌上篦子,劉岳竟開口制止了他,「連櫥內有一桃木篦子,用那把給本宮梳頭。」
魏璟元稍有愣神,急忙從三屜連櫥的第二層中取出了那把桃木篦子,原以為這把篦子是劉岳的珍愛之物,不然亦不會收藏在連櫥之內,可真當魏璟元看見,着實吃驚不小。這桃木篦子竟有些破損,顏色深舊,顏色暗淡,更甚少了兩根辦齒。
魏璟元不敢多想,舉手正要為劉岳梳頭之時,他竟在桃木篦子的另一面看見了一「元」字。魏璟元當下愣住了,白皙的手騰在半空,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。
劉岳從鏡中打量着魏璟元,板着臉說:「為何遲遲不動手?」
魏璟元回過神,低聲道:「敢問三殿下,這篦子是……」
劉岳冷哼一聲,「你十歲生辰,二哥想要贈你一禮物,幾經思索不得其果。那時我雖不懂二哥的心思,倒是歷師傅有所提醒,於是便暗中讓人做了這把篦子,想來等篦子做好,我在進言二哥,讓他贈與你,如此你可明白了?」
魏璟元心中鬱憤,他萬萬沒料到,劉岳竟如此深謀遠慮,雖是得歷卓言提醒,倒也不難看出劉岳的心思。魏璟元抑制住心中不快,再次開口問道,「不知二殿下為何不得送出這篦子,反而讓三殿下保留至今?」
劉岳不動聲色道:「事有多變,二哥臨時變了主意,本宮想來,定是淑妃有所察覺,如此女兒家之物,送了出去定會被人詬病,二哥與本宮那時雖小,可長大之後想必又會是另一番景象。」
魏璟元多有無奈,最終只得替劉岳梳頭,「多謝殿下直言相告。」魏璟元自此再沒提過這篦子為何會讓劉岳保留至今,其實他早已瞭然,怕是劉岳的心思亦簡單不了。
劉岳看着魏璟元,遲疑片刻後說道:「你不過比本宮大了兩歲,竟讓你做這種事,心中可是有所不快?」
魏璟元搖頭,「殿下嚴重了,璟元能為殿下鞍前馬後,實在璟元之榮幸。」
劉岳臉上存了一絲笑意,話鋒一轉又說:「太子今日告假,你可有想法?」
此時內殿唯有劉岳和魏璟元,悄悄話自然是說得。劉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,更何況魏璟元的確是能幫到他的。
魏璟元猜想,「莫不是春熙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?」
劉岳說:「父皇尚未知曉,春熙被太子安排在了宮外,而太子今日之舉,不過是和文韜起了齟齬,正鬧彆扭罷了。」
魏璟元冷笑,「文韜倒是在太子身邊安排了不少耳目啊。」
「這還是你的功勞。」
魏璟元忙道:「璟元不敢居功,這往後的事情還不可掉以輕心,春熙的事情可暫且由着太子他們去,反倒是璟元現下有一事想要和殿下稟報。」
劉岳來了興致,「哦,你倒是說說看。」
魏璟元小聲道:「平陽水患了,情勢不堪,民間多有流傳,此乃老天震怒所致,宮中更是流言四起了。」
劉岳疑惑道:「此中可有玄機?」
魏璟元忙不迭點頭,正□□說之時竟忽略了與劉岳的距離,近在咫尺,竟有些說不清的親昵。劉岳天性敏感,自是察覺到了,不過他並不出言提醒,反而樂得享受魏璟元這一舉動。
「殿下,此時國庫尚不充裕,若現在大肆治理水患,怕是會引起大的麻煩,而平陽湖州縣乃文韜的人,斂財自是不必說的,若抓準時機加把火,剪其羽翼可謂是事半功倍。」
魏璟元知道,朝堂上偏幫劉岳的大臣並不多,如何添火,又該由何人添火就不屬於魏璟元分內之事了,此乃千載難逢的機會,劉岳能否抓住機會,藉此打破太子劉顯和二皇子劉乾兩派之間平衡,就要看他的手段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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