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扶蘇尷尬地笑了笑,好言安慰幾句,與陳慶結伴離去。
「哼!」
「此僚至今仍不知收斂,欺人太甚!」
蒙毅臉色鐵青,怒髮衝冠。
滿朝文武,公卿勛貴,哪個對他不是百般奉承,恭維討好。
陳慶卻嫉賢妒能,出言譏諷挖苦!
你當蒙家還是昨日的蒙家?
待我兄長封侯,在關外廣置郡縣,假以時日必是一方巨擘!
你在朝堂中再怎麼風生水起,也是無根之木、無源之水!
給老夫逮到機會,非得整治得你哭爹喊娘不可!
「不識抬舉!」
蒙毅怒罵了一聲,心情好受了些許。
他調整好情緒,腳步匆匆朝着始皇帝身邊走去。
二人的衝突被在場的高官顯貴看在眼裏,紛紛露出會心的笑容。
蒙家是少數敢跟陳慶掰手腕的世家豪族之一。
他們怕扶蘇登基後遭到陳慶的清算報復,蒙毅卻不怕。
等對方回到始皇帝身邊後,周圍的人各自尋找機會前來寒暄安慰,一副同仇敵愾的架勢。
「先生,恍如昨日啊!」
扶蘇看着周遭人影稀疏的樣子,忍不住發出感慨。
陳慶波瀾不驚地說:「殿下知道我最擔心織布機出現後會發生什麼事嗎?」
「願聞其詳。」
扶蘇此刻哪有心思管什麼織布機,耐着性子問了一句。
陳慶笑道:「織布機比人手快得多,而且不知疲累,產量不知大了多少。」
「最關鍵的是,操作織布機的人不用通曉紡織,他只要會操作眼前的機器就可以了。」
「那些自小梳麻紡線,為了把布匹賣上個好價錢,苦心鑽研技藝的織工這下該怎麼辦?」
「他們賴以為生、引以為傲的手藝,突然間就變得一文不值!」
「可能在一段時間內,紡出的布賣都賣不掉!」
「即使賣出去,所獲收益也無法果腹,更何談養家餬口。」
「人被逼到了這個份上,總要做點什麼的。」
「或許他們一時義憤,熱血上頭,就要來砸了我的織布機,燒了我的水力織坊。」
扶蘇目瞪口呆,從情理上來講,陳慶所說的結果完全有可能發生!
「你瞧那些人……」
「與砸織機、燒工坊的織工何其相似?」
陳慶指着始皇帝身邊威風凜凜、昂首挺胸的眾多武將,譏諷地說道。
「但凡給他們一個機會,說不定還想衝進內務府,銷毀了所有火藥,把槍炮全部熔煉成鐵塊,封禁任何關於火器的記載資料,再把工匠們削籍為奴流放邊疆!」
扶蘇搖了搖頭,堅定地說:「父皇不會准許的。」
「是呀。」
「別看他們如今花團錦簇,無非引頸就戮之輩而己。」
陳慶輕蔑地笑了笑。
英國工業革命時期,爆發了著名的盧德運動。
失業工人們自發組織起來,搗毀任何見到的工廠和機器,妄圖重新回到手工時代,恢復自身的價值。
火槍傳入扶桑之後,也引發了武士階層和刀劍工匠的恐慌。
他們勤學苦練數十年才學成的本事,而今竟然敵不過一顆小小的彈丸!
哪怕是一名卑賤的足輕,都可以用火繩槍輕而易舉地殺死大名!
在德川幕府時代,扶桑的統治階層迅速達成了共識。
禁槍!
祖宗之法不可變!
武士備受挑戰的地位得以恢復,廢棄的刀劍鋪里也重新傳來了鍛打聲。
歲月靜好。
首到兩百餘年後,黑船來航。
米國用巨艦大炮打開了扶桑的國門,他們才發現外面的世界己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曾經被他們棄之不用的火槍,而今卻成了殖民者仗之橫行無忌的利器!
——
一群蓬頭垢面的匈奴戰俘被捆束了雙手,在士兵的看押下被送入校場。
上百匹駿馬也在馬夫的驅使下,邁步走入其中。
「陛下,既然要試驗內務府新制的火槍,自然要力求真實。」
「這些戰俘手腳被捆縛了許久,血脈不通,可否稍緩片刻,讓他們得以恢復戰力,順帶再熟悉下戰馬。」
蒙毅最近忙着迎來送往與祭祖之事,還是昨天才知道比試這回事。
兄長駐守北地多年,與匈奴勢不兩立。
而他這回卻堅定地站在了匈奴俘虜一邊。
凡是陳慶支持的,他一定反對!
「愛卿此言有理。」
嬴政緩緩點頭,答應下來。
蒙毅乘勝追擊:「匈奴雖然軍陣薄弱,不堪一擊,但其精銳也是持弓披甲的。」
「不如把他們熟悉的武器發還回去,總不能讓他們赤手空拳上陣。」
嬴政猶豫片刻,也點頭表示贊同。
這時候,周遭的高官顯貴爆發出一陣放肆的鬨笑聲。
世界上第一支火槍部隊邁着整齊的步伐踏上了沙場。
他們昂首挺胸,儘可能表現出威武強壯的樣子,換來的卻是無情的鄙夷和嘲笑。
茅竹再三大聲呵斥,婦人們卻忍不住露出畏怯和緊張的樣子,下意識低着頭躲避旁人的目光。
「殿下,我去去就回。」
陳慶緩緩站起身,快步向火槍隊走去。
「先生,我陪你……」
「不用了,微臣一人足矣。」
陳慶頭都不回地喊道。
「去尼瑪的弓馬騎射!」
「這裏是大秦,不是大清!」
一路低聲咒罵着,陳慶臉色冰寒地來到火槍隊成員面前。
「侯爺!」
「可算是見着你了!」
茅竹宛如找到了主心骨,激動地迎上前來。
婦人們不知所措,眼中滿是求助的目光。
陳慶斜指着眾多武將所在的方向:「聽到他們在幹什麼了沒有?」
眾人沉默無聲,不敢作答。
陳慶厲喝道:「他們在笑!」
「笑你們孱弱無能,無一是處!」
「區區老弱婦人,也敢言兵?」
「你們說是不是?」
茅竹目光堅毅:「侯爺,不是這樣的。」
「火槍的威力駭人聽聞,老朽一生從未見過這般厲害的殺人利器。」
「我們能打仗!」
「哪怕沒有火槍,用拳打、用腳踢、用牙咬,我們也能打仗!」
眾人逐漸抬起頭。
「侯爺,我們能打仗。」
「我們不怕被人笑。」
「等會兒他們就知道我們的厲害了。」
「近些時日來,我等無一日懈怠,不分白晝和黑夜都在操訓演武,哪怕豁出性命也要殺了那些匈奴,絕不讓太子殿下失望!」
火槍隊的成員握緊了手中的武器,信心逐漸找了回來,說話的嗓門越來越大。
陳慶微微頷首:「本侯來告訴你們,那些人為何要笑。」
「他們還想坐在那個位置上,指揮千軍萬馬,建功立業,享盡榮華富貴。」
「手下無兵,那能叫將嗎?」
「兵卒越多越好!」
「兵越多,他們的官就越大,立的功勞越多。」
「太子殿下卻不是這般想的。」
「他知道百姓不易,供養大軍消耗了太多的糧草物資,抽調了太多的民夫勞力。」
「他想讓百姓輕鬆一點,能過上幾天好日子。」
婦人們眼中泛起淚光,神情越發堅定,再無任何動搖。
「你們打贏了那些匈奴蠻子,一切都好。」
「太子的主張會順利得以推進,往後更役、徭役都會減輕,連軍伍中的許多士卒都可以回家與親人團聚。」
「你們若敗……」
陳慶沒有去描述那可怕的後果,但每一個人心裏都清楚。
「本侯代天下百姓,謝過各位義士。」
「無論哪位戰死,本侯披麻戴孝為其送行。」
茅竹放聲大笑:「侯爺,唯死而己,有何可懼!」
「且待吾等得勝歸來!」
「赳赳老秦,預備唱!」
他回頭招呼一聲,老弱婦人慷慨高歌,踏着整齊的步伐列隊前進。
「赳赳老秦,復我河山。
血不流干,死不休戰……」
陳慶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並不雄壯的背影,心中想道:誰都別想阻止大秦前進的步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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