貞觀雲記 第78章 鬱悶啊「一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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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七十八章

    長安兩儀殿

    李淵很鬱悶，在這場佛子爭奪戰之中，輸得一敗塗地，讓他沮喪的只想馬上找李智雲商量辦法，現在只有李智雲的態度能安慰他受傷的心靈。

    玉珂公主的事情，並像不表面那麼簡單，她肯定不會是一個人來唐國公府，至少會帶來十多位宮人，他們之中也肯定有皇帝刻意安插的人，就算明知道此人是內鬼，也不能處置，這樣一來李閥就變得完全透明了，對皇帝再無秘密可言。

    何況，今天他將公主派過來，明天就可能再派個皇孫過來，派個老師過來，派個護衛過來，甚至連花匠，廚師這樣的僕役都派過來，只要楊廣高興，給李智雲重新派個娘都有可能……

    皇帝既然賜下了宅子，讓李智雲和玉珂單獨搬出去住，倒是一個辦法，可一旦如此決定，就正中的楊廣的圈套，自己很可能就此徹底失去這個兒子。

    給別人做嫁衣的事情，他不想干，何況他恨不得楊廣早早死掉……可他想不到破解楊廣這招的辦法。

    因此非常鬱悶，可他卻還沒有意識到，鬱悶的一天，這才剛剛開始。

    楊廣背負雙手，閒庭信步一般的走到兩儀殿的門口，一隻腳邁過門檻，卻忽然停下，說道：「李淵，你跟朕進來！」

    本來已經準備去找陳叔達的李淵，立時感到無數目光射了過來，他自己也怔住了，為何要我進去？

    「又失神了？」楊廣調笑道。

    李淵連忙上前幾步，說道：「回陛下，臣沒有失神，但這殿內都是朝廷的棟樑之材，臣官職卑微，才疏學淺，實在沒有資格和諸位共議國事——」

    「明白了，跟朕要官。」楊廣打斷道。

    「不是，回陛下，臣沒有那個意思——臣的意思是說這不合朝廷禮制。」

    李淵額角的汗冒出來了，他偷瞥了一眼殿中的御史大夫裴蘊，對方正盯着他看，眼神如刀般鋒利，他知道這傢伙肯定在醞釀着如何參奏自己……打擊關隴系，是這傢伙最愛做的事情。

    楊廣的臉色也不善，淡淡地說：「你還記得朕說過的話嗎？讓你做什麼，你就放膽做，萬事有朕給擔着，現在跟朕進來！」說完，他直接進殿。

    李淵無奈只能跟在他身後進了兩儀殿，兩名禁軍立刻將殿門關閉，發出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響，在殿中久久迴蕩。

    楊廣走到大殿的盡頭，看着龍案上堆着高高的奏摺，不由皺起眉頭，說道：「朕如此懶政嗎？怎麼會有這麼多事情，等着朕來處理？」

    裴矩輕笑出聲，道：「陛下，想來是上元節將近，多是各地來的請安摺子。」

    楊廣繞過龍案，在龍椅上坐定，瞟了裴矩一眼，說道：「朕也覺得裴愛卿說的差不多，不過朕今天的眼睛不舒服，就不看摺子了，王德！」

    身邊的侍立的宦官王德，連忙躬身道：「奴才在！」他是兩儀殿總管，負責在上朝議事的時候伺候皇帝。

    「你給朕念摺子上的名字，」楊廣吩咐道，接着望向群臣，說道：「是歸誰管的事，誰就和朕匯報！」

    「遵旨！」王德拿起最上面的摺子，剛要張嘴。

    「等一下，李淵呢？」楊廣奇道，他明明讓李淵跟進來的，難道他沒有進來？

    「陛下，臣在這裏！」李淵進是進來了，但他第一時間就找了個角落躲了起來，只想着皇帝處理上政事，就會把自己忘了，自己只要不吱聲，皇帝發現不了，就能混過這一關。

    因為他委實不知道，楊廣幹嘛非要他跟進來，擔心又是陷阱。

    「過來！」楊廣嗤笑，「上前面來！」

    李淵前行幾步站到從三品的位置，左右看看，左邊是李景，右邊是牛宏，都是大將軍，還沒有來得及點個頭打招呼，

    「再向前！」楊廣又道。

    李淵只能再向前，到了三品的位置，見楊廣向他招手，只能硬着頭皮再向前，到了二品的位置，前面就沒有人了，左邊是尚書左僕射蘇威，右邊是門下省黃門侍郎裴矩。

    他抬起頭，心想這下夠靠前了，結果楊廣仍舊招手，這下李淵驚住了，他試探着邁了一步，楊廣點了點頭，說道：「到朕這裏！」

    李淵身上的汗直接就濕透了，這是要殺我了嗎？他感覺有無數利劍一樣的目光，盯在他的後背上，顫抖着腿又邁了一步，來到正二品尚書令的位置。這個位置權力太大，相當於以前的丞相，所以從來沒有任命過。

    可——

    楊廣一拍龍案，不耐煩的說：「再向前三步。」

    李淵哆嗦了一下，再向前嗎？那整個隋朝只有兩個活人擔任過，太傅竇熾，太師李穆，而且當時都是七十多歲的老人，不用上朝，也不參與朝政，所以只是捧上去的菩薩，名字好聽，卻沒有任何實權。

    自己才四十五歲，這是不讓我活了——他感覺膀胱收緊，卻只能強忍着，又向前了三步。

    楊廣這才滿意，右手一抬，說道：「你就站那裏。」

    朝臣中隴西李氏的子弟無不色變，因為那正是太師的位置，這是要任命李淵當太師嗎？就連一向不動聲色的蘇威和老奸巨猾的裴矩都露出詫異之色。

    裴蘊眼睛眨了眨，他最善於揣摩皇帝的心思，李淵封太師是不可能的，滿朝文武都不會同意的，何況，以皇帝的猜忌之心，封誰也不可能封李淵，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，打隴西李氏的臉，以皇帝的性格和做事的習慣來說，打臉只是第一步，接下來恐怕就是要對隴西李氏出手了——

    他估量了一下，恐怕除了最信任的李景，和皇帝姐姐的女婿李敏，剩下的李氏宗族，都在這次清洗的範圍之內。

    不過，皇帝是準備打高句麗的，不太可能現在就動手，那麼就只能先是壓制一下，讓他們在打高句麗的時候，安分一點。

    「王德，開始吧！」楊廣向龍椅上一靠，懶散的說。

    「侍御史李忠。」王德念道。

    裴蘊出列，李忠是他的下屬，也是隴西李氏的一員，他奏道：「稟陛下，李忠所奏之事，正是京城近日傳播的佛子傳聞，他認為這純屬愚民自欺，應該派人調查，是否有幕後指使。」

    「李淵？」楊廣叫道。

    「臣在！」

    「告你兒子的，你覺得呢？」

    「回陛下，臣以為佛子已經由您親自驗證了，自然不需要再查。」李淵有點明白了，楊廣這是拉自己當擋箭牌來了，他看了看桌上厚厚一疊奏摺，估計大部分都是與佛子有關的。

    「嗯，說的對，的確不需要再查了，那你覺得如何處置這個李忠？」

    「陛下，這個請您自行定奪吧！臣不敢冒犯。」李淵回道，他可不想得罪了隴西李氏。

    楊廣卻不肯放過他，「朕在問你！」

    李淵無奈的說道：「臣以為告誡一下，即可。」

    「陛下，唐國公所言不妥！」右驍衛大將軍李渾立刻站了出來，他是李穆的兒子，現在隴西李氏的家主。自然要維護自家子弟。「御史言官有風聞奏事的權力，不能因此就懲罰李忠，否則日後有事誰還敢直言上奏？」

    「朕也覺得不妥，」楊廣慵懶的說道，「朕給他們權力，他們就是這麼用的嗎？」他看了一眼，臉色劇變的李渾，撇嘴道：「下旨，李忠昏聵無能，免去殿中侍御史職務，去北平郡當郡丞。」

    「蕭瑀！」楊廣又道。

    「臣在！」

    「給朕擬旨，昭告天下，自今日起廢除殿中侍御史這個職位。」

    李淵色變，心中更加鬱悶，楊廣這樣袒護的結果，就是李閥成為眾矢之的。

    群臣也色變，彼此交換着眼色，不過是提了一下佛子的事而已，不滿意革職就行了，居然還給發配到邊境了，北平郡離遼西郡非常近，也是高句麗和契丹馬賊經常出沒的地方，那裏的郡丞一年要換個四、五個，恐怕這回李忠會是有去無回。

    這就算了，一個李忠，歲數也不小了，隴西李氏也能捨出去，誰讓他撞槍口上了呢？

    但皇帝竟然連侍御史這個職位都撤銷了——這就是皇帝給定下調子，直接堵嘴了，任何人也不要質疑佛子，否則後果自負。

    楊廣眯着眼睛，將群臣的反應一一收入眼底，片刻，悠然的說道：「王德，下一個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