貞觀雲記 第12章 叫二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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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2章

    「二郎，咱們說好的就是兩倍，你不能坐地起價啊！」長孫安世轉向李二哀求道。

    竇軌不滿的說道：「長孫曄因你而死，四丫頭就要再嫁，這嫁妝你賠出來，不過分吧？」

    他剛才追那個救了秀寧的黑衣人，卻被人家耍了一通，帶着他兜圈子，最後追丟了，心情正不好，因此獅子大開口，直接給長孫安世的賠款漲了價。

    「這年頭，誰願意娶一個寡婦，讓你再多出一倍的嫁妝，不過分吧？」

    「為了你弄出來的這點事，兄弟幾個都邀出來，你再給點跑路錢，不過分吧？所以就是三倍，沒商量——許洛仁，算賬！」

    「四姐的嫁妝是五千貫，三倍就是一萬五千貫……」許洛仁接口道。

    「哪有那麼多？李四娘的嫁妝，最多值三百貫！」

    「段二，上酒！」許洛仁也不廢話。

    「好咧！」段綸答應一聲，轉身就往外走。

    「別，別，別——這樣，一千貫，算一千貫，三倍三千貫，再多了我真拿不出來。」長孫安世跪在李二面前，哭訴道：「你也不能逼着我，賣房賣地吧！？」

    「你長孫大少獨佔了長孫家，還能沒有錢——少哭窮！」許洛仁把臉拉下來，伸出三根手指，「去年你叔父長孫晟過世時，皇帝僅黃金就就賜下三百斤——」

    「就這樣！三千貫，」李二突然出聲打斷，他看見大姐已經帶着四妹出來，又聽到柴紹在府外的喝罵，心中隱隱生出不安，「三千貫，五日之內送到唐國府——」

    「二郎！」許洛仁一呆，與竇軌對視了一眼，明明可以大敲一筆的，怎麼能輕鬆放過他們？一萬五千貫可能有些多，七八千貫長孫家肯定可以擠出來。

    李二也不理他們，當下轉身出府，望着柴紹的離去方向眺望，卻只見揚起的飛雪中，自家的馬車歪歪扭扭的向皇宮的方向而去。

    他在這兒發呆，身邊還有一個發呆的，是柴紹的車夫。柴紹整日裏跟在李秀寧的身邊，他的車夫李二自然是認識。

    「馬三寶，你家主子幹什麼去了？」

    「回二郎，我也不清，主子啥都沒說，就帶着李娘子跑了。」馬三寶也是滿臉的不解。

    李二回頭，見到竇軌他們還在和長孫安世討價還價，不由得皺眉，他知道事情肯定不簡單，不然不會李孝恭都跟了過去，自己又走不開——

    於是吩咐道：「馬三寶你跟上去看看，真有事情馬上告訴我。」

    「遵命！」馬三寶三步並做兩步，跑下階梯，跳上一匹李閥護衛的馬，向馬車追去。

    李二鬆了一口氣，應該不會有大事吧？柴紹估計是害怕父親處罰秀寧，帶他先跑路了，我也要想辦法跑路。這父親怎麼突然就回來了？也沒聽娘親念叨啊！

    無論嫡出，還是庶出，李家的孩子都有一個共識，可以挨父親的處罰，但一定要母親在現場，否則父親發起怒來，手上沒個輕重，也沒有人可以勸得住，搞不好就被打死了。

    李二心中決定，趁着李孝恭不在先回去老宅，等父親追到老宅再說，反正有母親的袒護，懲罰也不會太重。他正想着，忽然聽到身邊亂了起來，

    有人喊道：「有人昏倒了。」

    「快送醫堂吧！這人都凍疆了。」

    「長孫家真不是個東西——」

    「這丫頭，這么小，就這麼俏。」

    「養不起，就賣掉啊，賣到平康坊，最少值十兩金子。」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李二終是少年心思，好奇的擠進人群，看到一位與自己年齡相當的少年，正抱着一個小女孩兒，焦急的呼喚，消瘦的臉上滿是汗水，淚水。

    旁邊一個少婦模樣的女子，更是哭得梨花帶雨。

    「二郎，長孫晟的繼室，被趕出來了，這麼冷的天，幾個時辰水米未進，小丫頭昏過去了。」身邊一個看熱鬧的李閥護衛給他解釋道。

    李二看了他一眼，吩咐道：「去柴家的馬車上，取些水和食物，送給他們！」

    柴紹駕走的是李閥的馬車，他和李秀寧的馬車，此時就停在路邊，李二知道那輛車上什麼都有，尤其好吃的，辦個小型的宴席都綽綽有餘，別看這個柴紹平日裏窩窩囊囊，但是對三姐是真的好。

    護衛應了一聲，不多時已經取來水與食物。

    李二看到大姐他們已經將大包小包的行李裝車，就準備招呼自己的兄弟離開。

    他才邁步，就聽見身後有人說道：「在下長孫無忌，請公子留名，容我日後報答。」

    李二眉頭微皺，他是不喜歡這種交際的，畢竟自己砸得就是長孫家的場子，可人家報名了，自己也不能無視。於是，轉身抱拳，道：「我是李世民，舉手之勞，你不用放在心——」

    說到這裏時，他停下來，只因為長孫無忌的身旁，一雙美麗無暇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看。李二隻覺得自己的心裏，最柔軟的地方被人狠狠地用針刺了一下，當場呆住。

    「哦，李兄，這是舍妹！」長孫無忌見他看着自己的妹妹，立刻介紹道。

    「哦，無忌兄弟，不用客氣，叫我二郎即可，我是唐國公府的李世民。」李二又正式的介紹了一遍自己。

    這與剛剛不同，報上府邸出身，表達的意思就是互相盤底，看看能不能結交，古人在身份、圈子這方面，是從來不能含糊的。

    長孫無忌心中一驚，他最初的想法就是過來道個謝，自己雖然落魄，但也不能失了禮數。沒想到對方直接報名想要結交，李閥雖然在整個隋朝的貴族圈子裏，只能算是二流，但也是他長孫無忌可望而不及的高門貴閥。

    「在下長孫無忌，表字輔機，長孫晟是家父。」他回答道。

    李二腦海里轉了一下，立時明白了，長孫晟的繼妻是高家的女兒，這在貴族圈子裏不是秘密，因為高家曾是北齊皇族，又是降臣，所以不被圈子裏面接納。

    這些都是母親講給他的，在貴族關係方面的教育，竇氏從來不教李建成，卻對李二十分上心。

    坦白說，李二他們敢來長孫家鬧事，也是專門撿軟的捏。長孫，曾經是個非常顯赫的姓氏，什麼李家，宇文家，太原王氏，獨孤氏，包括皇族楊家，那都是跟着長孫家的屁股後面，撿屁吃的小弟。

    到宇文泰這一代崛起，取代的是誰？正是手執權柄的長孫家啊，所以從北周開始，各位皇帝都對長孫家心存忌憚，貴族圈裏更是潛意識的將他們當成敵人來看待，所以這個家族就沒落了。

    這也是李二他們這群紈絝，敢欺負長孫安世的原因，換獨孤家試試？換趙郡李氏試試？李淵當時就會把兒子的腦袋送去給人家賠罪。

    但與長孫家、高家結交卻不算折了面子，人家只是沒落，卻不是低賤。

    於是，李二自來熟的握住對方的手，問道：「輔機，你們這是想要去哪裏啊？」

    他的熱情讓長孫無忌不知所措，只能如實答道：「我與娘親、小妹，被家主逐出門來，正等着舅舅來接——」

    「高家現在住哪裏？」李二不記得在長安城裏有一座高府。

    「舅舅在終南山腳避世——」

    李二了解的點頭，什麼避世，還不是因為長安米貴，住不起，但這就好辦了。他伸手搭在長孫無忌的肩膀之上，說道：「正好，我要回武功的李家老宅，可以送你們一程。」

    「這，這不太好吧！」長孫無忌有些遲疑，幸福來的太突然，他擔心對方別有所圖。

    「輔機不用擔心，」李二當了好幾年的市井遊俠，當下看出他的猶豫，安慰道：「我送你們去武功，這樣就算你舅舅來接，也近了一大半的路，你看這天氣，恐怕還要下雪，讓嬸母與小妹在寒風裏凍着，也不是個辦法，對不對？」

    長孫無忌心生感動，對方明顯誠心實意，再說自己家已經這樣了，還有什麼讓人家貪圖的。李閥名門望族，什麼沒有？其實什麼都沒有，但也比長孫無忌擁有的多太多了。

    他抱拳行禮道：「如此就多謝李兄，李兄大恩，無忌必以後報。」

    「叫二郎！」李二灑脫的回道。

    眼睛卻又偷偷瞄向那個小丫頭，卻見到她正舉着一個大糖包撕咬，那是李秀寧最愛的食物，咬一口，糖汁就會流入口中，滿嘴香甜。

    小丫頭吃得正開心，見到他的眼光，立時露出甜甜的一笑，大眼睛眯成了一輪弦月，讓李二的心都醉了。

    他感覺今天這趟長安城，真是來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