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堂屋裏的氣氛一時變得異常安靜。
上至佟國維、赫舍里氏,下至幾個管事,所有人在佟國綱的面前,都縮着腦袋,異常的乖巧聽話。
佟國綱坐在上首,像是在自己家裏迎接客人一般,溫和道:「都站着幹什麼?坐下吧。」
佟國維幾人這才坐下了。
幾個管事感覺氣氛不對,連忙行禮告退。
赫舍里氏抓心撓肺地想知道佟國綱今日上門來是為了什麼事兒,偏偏今日的佟國維就跟個啞巴似的,一字不提,氣得赫舍里氏一肚子火。
真是求人不如求己!
於是她打起精神,身體微微前傾,試探性地問佟國綱:「大哥今日來,可是準備在這兒用膳呀?」
「許久未嘗嘗你們府上廚子的手藝了,那今天我便卻之不恭了。」佟國綱撣了撣袍子上的灰塵,在赫舍里氏微微放鬆的時候突然問道:「昨日知洲傳來的消息,你收到了嗎?」
「知洲……」
赫舍里氏原本的笑意僵在了臉上,眼底一片驚懼。
而當佟琇瑩反應過來的時候,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抖了抖身子。接着將頭埋得更低,恨不得當場就消失在這堂屋裏。
將兩人的反應盡收眼底,佟國綱不怒反笑,「果然,赫舍里氏你也收到了?」
他的聲音里一點兒都聽不出異樣。
在這一刻,赫舍里氏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了進退兩難的懸崖峭壁邊上。
是如實告知,主動認錯?還是咬死不認,嘴硬到底……畢竟那封信被她壓在了妝奩盒裏,除了她和佟琇瑩,也就區區幾個丫鬟知道罷了。
她抬起頭,對上的是佟國綱看不出半分心思的眼神,左眼皮子跳了跳,但她忍住了,心裏打着鼓,強自開口道:「妾身不知大哥的意思,知洲難道昨日裏遞了消息出來嗎?」
說到這裏,赫舍里氏頓了頓,用帕子擦了擦嘴角,才繼續道:「或許是大哥弄錯了吧,妾身並未收到知洲的消息呢。」
從一開始的心虛、害怕,越到後面,赫舍里氏反而說服了自己,反正佟琇瑩一個庶女,是不可能出賣她的,收到消息的事兒她咬死不認又如何?反而理直氣壯了起來。
畢竟,他佟國綱再有本事,總不可能進她的屋子去搜東西吧!
佟國綱安靜地看着滿臉自信的赫舍里氏,半晌,他忽然笑了出來。
「哈哈哈哈哈!」
他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,一邊笑,一邊指着赫舍里氏對佟國維道:「你瞧瞧,你瞧瞧,這就是你的好福晉!你嘴裏頭的賢內助!」
一直沉默不語的佟國維已經因為羞恥而抬不起頭來了。
在一室人滿是驚愕和不解的眼神中,佟國綱終於停下了大笑,「赫舍里氏,我該說你是蠢呢,還是自大呢?」
「什、什麼?」赫舍里氏緊張起來,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臟撲通撲通跳的飛快的聲響。
這時候,再也忍不住的佟國維忽的一下子站起了身,瞪大了眼睛,語氣惡劣地對着赫舍里氏吼道:「你以為除了天知地知你知,就沒有其他人知道了?!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!」
說到這裏,佟國維閉上眼睛,深呼吸一口氣,「你將信件藏了起來,未曾交給我,那你可知道,那裏面都寫了什麼內容?」
許是佟國維的表情太過駭人,目眥欲裂,赫舍里氏被他給嚇到了,結巴道:「寫、寫了什麼……」
「我倒想問問你,你連裏頭的內容都不知道,就敢做出私藏消息的事情?若是有一天,裏頭是關乎整個佟家、關乎你我生死的大事兒,你是不是照樣能面不改色地為了自己的私心,做出同樣的事情來?」
佟國維心裏很清楚,他與赫舍里氏從年少時成親至今,已相攜走過許多年,生兒育女,相夫教子,兩人之間的關係更像是親人,他也願意對福晉付出最大的耐心和信任。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,他願意付出的,卻是對方不屑一顧的。
他將胸腔中的那口濁氣一併吐了出來,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,已經沒有了剛剛一閃而過的那絲軟弱。
看着驚慌不已,正用求助眼神看着他的赫舍里氏,佟國維冷聲道:「接下來,傳接宮中消息的事情便不用你來做了,我生怕有哪一天,整個佟家都斷送在你這婦人手中。」
一旦下定決心,佟國維立刻抽刀斷愁緒,畢竟身為朝中重臣,他十分明白當斷不斷,反受其亂的道理。
說完,他將視線轉向一邊悠然喝茶的佟國綱,「畢竟娘娘是女眷,想來有些消息還是得女性對接比較方便,接下來只能麻煩大嫂擔下這活了。」
聽到這樣的消息,赫舍里氏一愣,接着飛快地反應過來,她作為皇貴妃的生母,卻被剝奪了和宮中消息往來的權利!?
反而是她那個慣會裝模作樣的大嫂,白白得了這麼一份好差事?!
不行!她決不能讓這事兒成了!
「我不同意!娘娘是從我肚子裏蹦出來的,她今日敢誣告額涅,本就是不孝……」
一時之間,赫舍里氏衝動上腦,站起身就大喊大叫起來,完全不復片刻之前當家主母的高傲風範。
甚至於為了洗脫自己身上的問題,她口不擇言地想將責任都推脫到佟月菀的身上。
畢竟她說得也沒有錯啊!除了宮裏做出的么蛾子,專門想要對付她之外,佟國綱和佟國維怎麼可能知道她做了藏信這樣的動作!?
所以,一定是佟月菀!一定是她的錯!
「你給我閉嘴!」
佟國維聽得心神俱裂,隔牆有耳,他哪裏敢讓赫舍里氏再將話說下去,揚起手「啪」的一聲,一個狠狠的耳刮子成功地讓赫舍里氏閉上了嘴。
佟國綱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了桌面上,垂下的眼瞼蓋住了他眸中的冷意,「若這是我府上的人,膽敢說出這樣的話來,絕不是一記耳光就能解決的事情了。」
言下之意,便是在說佟國維還是心慈手軟了。
佟國維火氣小了些,對他哥說:「她畢竟是娘娘生母,便是做錯了事,還得考慮娘娘的面子。接下來我會管住她,大哥放心。」
勉強還有幾分道理。
事已至此,想來佟國維和赫舍里氏已經沒了招待他用膳的心思,佟國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,如鷹隼一般的視線緩緩掠過堂屋內的所有人。
安靜的氣氛中,某些人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。
「別的話,我也不多說了,大家都是佟家人,只希望能牢牢記住一句: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。」
他頓了頓,「若是有人覺得,這富貴的日子過久了渾身難受,就告訴我,我親自送她上路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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