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代金瓶梅《逝者如斯》 第168章鐵人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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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這似曾相識的挑釁，讓王宇恆一下想起了當年與劉立斌的那場廝殺，瞬間如條件反射般膽汁噴湧上沖，淹沒了大腦，導致嚴重短路，火星噼啪亂響，燒毀了細膩的神經，卻如閃電般照亮了大勢和決策。若在平時，他在女生面前要顧慮紳士風度，要顧慮溫文爾雅的形象，而今天則不然，今天恰相反！他正要在魏紫霞面前砸碎這一切，徹底暴露獸性的一面！正愁沒有火石火捻，恰好天賜良機！今天若不有所作為，都辱沒了腳下這雙鐵人鞋！

    一股豁出去破罐子破摔的衝動狂頂着王宇恆，他如野人突然掙脫鎖鏈，暴跳而起，嚎叫着猛衝過去，一把死死掐住酷男的脖子，藉助強大的慣性將其推得疾步踉蹌後退。酷男伸臂向兩邊徒勞地亂抓，一路潰不成形，最後撞在樓梯邊的一輛破自行車上，上身被王宇恆的手緊緊釘在牆上，下身則靠壓着斜倒在牆邊的自行車使不上勁！剛忙完維持平衡的兩手終於騰出來捍衛脖子，對王宇恆的手拼命抓摳掰撓。王宇恆迅即開闢第二戰場，掄起腳猛踢酷男的小腿，第一腳踢個正着，雖因身體沒協調好而未能使出全力，卻也疼得酷男嘴形完全失去了酷意！王宇恆覺得不理想，旋即又飛起第二腳，酷男腿急忙閃開，大頭鞋從其腿側疾蹭而過，狠狠踢在自行車輪子上，鋼輻條被踢彎了好幾根！王宇恆用足以震撼全樓的音量怒吼道：

    「caonima再zhuangbi我踢死你！！！」

    因為要着重強調自己的腳下優勢，那個「踢」字說得格外有爆破力，以至於吐沫星子噴濺，澆得酷男睜不開眼。當然「操」字出口也很有爆破力，同時突出了王宇恆的襠下優勢。如此雄壯的佛門獅子吼被酷男的臉近水樓台地先「堵」為快，全樓感受到的衝擊波都是從這張臉反射出去的！

    酷男仍有一絲頑抗之意，溜一眼王宇恆踢到車條上的腳，看是否受傷。那雙碩大且近乎刀槍不入的大頭鞋終於清晰地充滿眼帘，酷男的雙眼立刻流露出驚恐之色：天吶！這哪裏是鞋？這分明是兇器！結合着切膚之痛，他對該鞋有了更清醒而深入立體的認識。王宇恆下身呈弓步，一條腿如箭在弦上，一觸即發，上面裹挾着那隻毀滅性的核彈頭！酷男嘴眼皆大張，原本為了裝酷而非常凝聚的五官現已極度發散。

    早已嚇傻了的魏紫霞此時終於緩過神，急忙趕過來拽住王宇恆的胳膊，帶着哭腔懇求道：「別打了，咱們走吧！」

    酷男的兩手仍用力掰着脖子上王宇恆的那隻手，王宇恆把持不住，另一隻手急忙甩開魏紫霞上來增援，並對酷男喝道：「你撒手！再掰我他媽還踢你！」說着又奮力踢一腳那輛倒霉的破車，重申一下鞋的硬度和重量。

    魏紫霞驚叫一聲，又推又搬想分開兩人，無奈動作綿軟，如蜻蜓撼柱。她惶急地喊道：「別踢了！給他踢骨折就麻煩了！」其實王宇恆也有此顧慮。

    酷男兩手終於鬆勁兒，求救的眼神望着魏紫霞，用手指一指自己的脖子——他說話有些困難。魏紫霞又拽他脖子上的手，對王宇恆叫道：「你贏了就行了！他已經服了，再不鬆手就出人命了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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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王宇恆掐着酷男脖子的手順勢改為緊揪他的領口，心裏思忖着下一步。他本不是一個窮追猛打的人，剛才的過激反應也有一部分是出於跟自己較勁，在砸碎文雅的同時更要砸碎膽怯。面對女生時膽怯已經夠叫他自恨了，面對男生絕不能再膽怯，而在女生面前面對男生若再膽怯，那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。只有儘量證明自己的勇氣，他才能把不敢拒絕魏紫霞解釋為不忍，儘管不敢和不忍總是孿生的，狠者對自己和他人往往都狠。他認為自己愛惜面子甚於愛惜身體，從小愛玩打鬥類遊戲卻從不主動翻臉，跟女生之間的拒絕與被拒絕雖只傷面子不傷身體，他卻很在意——他倒渴望能搞女人搞到傷身體。而今天為了維護面子又不惜拿身體冒險。

    但今天的情況有些反常甚至罕見——在女人面前逞英雄是為了敗壞自身形象，儘管如此卻仍有取向性，即寧可失之於粗暴，不可失之於怯懦。後來的幾年他逐漸發現自己竟然暈血又暈針，這才清楚不管是面子還是身體，敏感者對各種傷害都很敏感，只不過滾燙的征服欲和暴力欲會融掉這份敏感，就如同處女在初夜時若能激情燃燒就會忽略處女膜破裂之痛一樣。

    王宇恆明白，他這種對自身形象的選擇性損毀未必能達到預期效果，應順勢再多顯露出更嚴重的問題，如暴虐、狂躁、固執、胸襟狹窄、心黑手辣等等。這就不是英雄氣概了，而是性格缺陷，會嚴重影響日常生活和感情的——還得進一步充分利用酷男這個道具。

    狠狠打他一頓？玉不琢不成器，人不踢不知義，自己若再掄起鐵蹄盡情鍛造他一番，勢必會導致他腿骨粉碎性骨折，皮肉模糊性破損，肌腱粘連性斷裂，睾丸爆溢性乾癟。後果越重效果越好，魏紫霞不會嫁給一個有暴力傾向的男人，除非她有受虐傾向。

    但顯然王宇恆下不去這個手。怒氣已消減大半，理性已逐漸恢復，武力會把玉琢碎的，自己還要賠償。此時魯迅的光輝思想照進了他的腦海：關鍵不在於改造人的身體，而在於改造人的靈魂！要徹底摘除酷男靈魂中的酷腺，讓他成為自然男、樸實男、隨和男。這是兩種對立風格的流派之爭，王宇恆做為靈魂工程師、心腦科大夫，要對酷男施以全面、細膩、不厭其煩又令人不勝其煩的洗腦，藉機向魏紫霞展示自己的囉嗦、磨嘰、小肚雞腸、糾纏不休。他再次甩開魏紫霞的手，拿出小人得勢的勁頭說：

    「你別拉我！今天這事兒沒完！」又惡狠狠地問酷男：「你他媽是哪個系的？住在哪兒？」

    酷男眼中懼意又增，囁嚅着說：「我不是這邊的，我從七里台那邊過來。」

    「我問你是他媽哪個系的！」王宇恆又吼。

    魏紫霞力勸道：「你問那些幹嘛？讓他走得了！」

    「不行！今天的事兒沒有十天半個月解決不了！」王宇恆斬釘截鐵地絮叨，恨恨不已：「我他媽咽不下這口氣！」

    「你不是還要去南開參加聚會嗎？再晚人家該散會了！」

    「不去了！沒心情！什麼事兒也不如這件事兒重要！」又轉向酷男：「咱倆非掰扯明白不可，不然我什麼也干不下去！明天咱們誰也別上課！」王宇恆的情緒壞到了極點，他突然變成一個很情緒化的人，特點就是無限擴大自身損失，那對方的相應損失就可想而知了。魚死網破、玉石俱焚，雖不理性卻很過癮，雖很過癮卻不理性，但不理性中卻蘊含着大理性，因為對方有理性就會被嚇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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