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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四)
暌違四年,容恪又回到了她身邊。
冉煙濃很歡喜很歡喜,都做好待嫁的準備了,可沒想到到頭來上他家提親的卻是容允。
世子……容允……
冉煙濃怔怔地,差點沒打碎手裏把玩的琉璃盞,靈犀好容易才肯拿出自己的寶貝給冉煙濃把完,哪能讓她砸了,忙將琉璃盞搶回手中,冉煙濃怔怔抬起頭,看向明蓁:「姑姑,容允上我家提親了?是世子容允?」
明蓁點頭,無奈道:「確實是容世子。」
晴天霹靂。冉煙濃都忘了,她指使容恪晚走,不經雪山,可不就將後來的一切全都改動了?容允沒有遭受反噬,還沒有死,他還坐在世子位置上,那容恪豈不就……
「姑姑,那……容三公子呢?」
明蓁蹙眉道:「也來了魏都。」
來了就好,她要去見他。冉煙濃逃出了靈犀的寢宮,急忙趕回府去。
但晚了一步,容允已經帶着人走了,她飛快地沖入正堂,只見爹娘和哥哥都在,她香汗濡濕了鬢髮,狼狽地沖入堂屋,「爹,哥哥,你們替我答應了容允?」
「怎麼說話的!」冉秦虎着臉道,「還直呼世子名諱?」
冉煙濃轉向刀哥,「你知道我的心思的。」
冉橫刀無奈地一嘆,「妹妹,縱然我心裏明白,但也不能把你往火坑裏推。雖然我和爹都沒有立即答應容允,但你和容恪……是不能的,他什麼身份地位,配不上你啊。」
沒想到一貫最離經叛道的刀哥何時也有了門戶之見,冉煙濃氣得跺腳。等冉秦和長寧訓斥了她一頓便走了,冉橫刀偷偷摸摸地後腳跟上冉煙濃的步子,小聲道:「濃濃?還氣着呢,哥哥不是顧着爹娘在場麼,我偷偷幫你約了容恪,今晚月上柳梢頭,在瀛洲島的十八號畫舫,你記着,晚上照例找那個丫頭假扮你,哥哥帶你出去幽會。」
「……」
冉煙濃真聽了刀哥的慫恿,一想到闊別幾年又要見到容恪,她滿腹疑問,百感莫名,好容易等晚間偷溜着摸出門,見到畫舫里獨坐地一截剪影,冉煙濃的心驀地提到了嗓子眼,她給了刀哥一記眼色,便撩開船紗,走入了畫舫。
河水粼粼,暮春時節,暖氣拂得濕潤的草香卷在一湖碧水裏,花色香氣一搗,濃郁似酒。月色灑滿了他的不着纖塵的白袍,如琢如磨的臉頰,出落得更是鋒利。
可,這不是她記憶里的容恪。
二十歲時,他來上京,那是個溫柔愛笑的男人,不是眼前這個冷漠得仿佛隔了一層霧的模糊人。
戲謔、促狹的念頭都飛到了天外,她緩緩地勾住他的手掌,不待說話,容恪撂開手,低沉的嗓音浸透了滄桑,「容允上你家提親了,很快地,賢王也會坐不住。」
冉煙濃怔怔地,「三郎……」
容恪自嘲地笑笑,「你覺得,我能拿什麼同他們比?」
冉煙濃愣了。
他約來她,不是為了商討怎麼反抗指婚,而是……而是為了訣別?
容恪取出了袖間的繡帕,還給她,「這是你送我的,還給你,今後也免生誤會。」
冉煙濃不解,反問:「看着我的眼睛,你再說一遍。」
容恪深深吸氣,果真就抬起眼瞼,直視着她又重複了一遍。
「王八蛋。」冉煙濃氣得一個耳光抽過去。不知道為什麼,夢裏的她覺得格外委屈,並不像是自己的情緒,抽完了就愣了。
她好像……沒打過容恪。
愛還來不及,怎麼可能捨得打……冉煙濃看了眼手心,別說他的臉了,她的手心都紅了。
容恪半邊俊臉紅得沁出了血痕,她愕然地撞入容恪的眼波里,不是漆黑的墨,而是幽深的……藍。這幾年,徐氏和容允兩兄弟,包括留侯容桀,都是在變本加厲地迫害他是麼?怎麼會讓他變成這麼一副模樣?
這哪裏是她的容恪?
冉煙濃哽咽了,將臉埋入腿間,抱着膝蓋掩面哭泣,肩膀抽噎着顫抖,像朵不勝寒風的嬌花,楚楚堪憐,容恪皺了皺眉頭,指腹才碰到她柔軟的發,萬千心事無法坦白,很想、很想她。可是,他拿什麼來配她?
「濃濃。」
她埋着頭手肘一推,將他的手推開,就是不肯起來。
「我不配。」
「不許說!」冉煙濃抬起頭,惡狠狠地瞪着他。
容恪一笑,「我配不上你,所以……」
誰都可以說這句話,就是容恪不可以。冉煙濃一咬牙,將人一推,壓倒在畫舫上,容恪差點撞到頭,懵了會,她撐着他的胸口爬起來,「我不信。容恪,我才不信這是你的真心話,你要是真想同我斷了,把那塊帕子托人送來就行,不必大費周章地要見我一面。」容允來求親,他跟來做甚麼?想必也是作了一番努力的。
「我只是想見你一面。」
冉煙濃俯身而就,吻住他的嘴唇,「唔」一聲,容恪兩隻手要抓住畫舫裏頭的橫木,被冉煙濃控住了,這回她可沒留情,用力地吮咬,將他的嘴唇咬出血跡來,才撒開手,磨着牙告訴被蹂.躪得像朵落紅的容恪,「我很早很早以前,就想對你這麼做了。」
「容恪,我喜歡你,愛你,只此一家別無分號。別說容允和齊咸,他們綁在一起我也不會多看一眼。」
「我就是喜歡你,你衝冠一怒也好,窩囊地要跟我說分開也好,我還是只喜歡你。」
「今夜我就把你辦了,你給我等着……」
說着,冉煙濃利落地抽開了他的腰帶,將他的衣裳飛快地剝了乾淨。
容恪一直還沉浸在驚訝之中,仿佛不相信自己怎麼被一個女人騎在身上各種欺負,可是……竟沒有力氣推開。「濃濃,別衝動,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。」
冉煙濃才不想後悔,大不了等把他吃干抹淨了,她從這畫舫上跳下去,夢醒了,他還是她親親夫君。
鑑於男人太聒噪,冉煙濃一嘴啃住他的薄唇,再度用力地撕咬起來。猛然地一痛,冉煙濃長長地呼吸一聲,容恪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,驚惶地推開她,可是……可是晚了……沒有抗拒,只有沉淪。
……
冉煙濃又醒了。
這一次,原來是他夫君的手在她的下面作亂,冉煙濃紅着臉醒過來,哭笑不得地推了他一把,要說怎麼會這麼勁辣,前因後果都不成立,局勢也不明朗,就把人……給辦了?
原來都怪他。
容恪的手退回來,微微一笑,「濃濃,告訴我,這又是什麼好夢?」
冉煙濃嬌滴滴地橫了他一眼,然後將這一段又說了。
容恪越聽越不對,沉吟着勾起唇,「以我的身手,能讓你……霸王硬上弓?」
「夢嘛,都不通的。」冉煙濃笑靨如花,水眸如星,「更何況,這麼好的送上門的機會,哪個男人會拒絕?容恪啊容恪,別太高估自己的定力了,我睡着了你還想着使壞呢。」
她的手指在他的臉頰上一點,窗外已大亮了,冉煙濃撐了個懶腰,「不如先來出門走走。」
容恪問:「不想接着把夢做完了?」
「不做了。」冉煙濃搖頭,「夢裏你太窩囊了。我估摸着根據尋常話本故事的發展,最後我該嫁給齊咸或者容允,要不我就跳河上吊……那不就慘了。」
江南的好風光柔軟而多情,碧天澄湖,花繁柳盛,划船出去,不多時便采了一船蓮蓬,啾啾和綿綿在岸上搭土做城牆,船行入藕花深處,紅香綠玉之間,被晌午的光一照,湖上霧色都迷濛着緩緩散了。
容恪將船槳放在甲板上,冉煙濃已經剝了一籃子蓮子了,容恪撿起幾顆,餵給她,「濃濃,我替你將夢做完吧。」
「嗯?」
容恪溫柔一笑,接着她的夢,講了一個故事。
……
畫舫上醒來之後,只留下了容恪一個人。
滿船狼藉,本以為是一場如花夢境,可低頭一看,身上到處都是紅痕,被她咬的……要不是感受到她確實是個處子,容恪簡直要懷疑世上可真有這麼彪悍的閨中大姑娘。
簡直是……
他碰了碰被她吸腫的嘴唇,心頭升起一個念頭——
「不能嫁給你,我就……死了把屍首給你。」
容恪忙穿好衣裳走出畫舫,水面平靜,偌大的瀛洲島沒有一個人,他越想越害怕,「濃濃!」
喊了十幾聲,沒有人應答,他只好衝出瀛洲島,守門的告訴他沒有人出去過,昨晚整個瀛洲島只有他們兩個客人。
容恪差點腿一軟就摔在地上,平生第一次領略什麼是真正的窩囊……就算是被父侯忽視,被徐氏暗設毒計,被容允和容昊托人毒打,那也沒什麼,他平生只有一樣最珍貴的最想守護的,就是他心愛的濃濃。這是世上最後一個對他好的人了。
他簡直失魂落魄地回了瀛洲島,望着微瀾的湖水,心中一片死寂。
腳踩到了堤岸邊沿。
「容恪!」
身後一聲暴吼,他回眸,只見冉煙濃抱着一把柴火轟然砸地,她暴怒地跳了過來,容恪一把將人拽入懷裏,像要將她揉入心口,融為一體,冉煙濃懵了,好半晌,她揚唇道:「你方才……是以為我跳湖了,要殉情麼?」
容恪抿了抿嘴唇,「不是。」
「哦。」她不信。
「我以為你跳湖了,下水去找你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,至少撈上來,與我成個冥婚。」
他聲音啞然,冉煙濃一怔,忙鬆開他,「你再說一遍!」
容恪用啞得恍如哽咽的聲音重複:「你不論活着,還是死了,都是我的。」
「我再不把你讓給任何人。」
夙願得償的冉煙濃胸中有酸甜的水冒起來,好像每個字都讓她的心更甜一點,再甜一點……
她將人推到畫舫里,容恪有點莫名其妙,不知道她的心意,不確定她是否真要和自己一起面對,冉煙濃飛快地啄了啄他的嘴唇,「三郎,你快咬我一口。」
這回,容恪真的就咬了她一口,兩人纏綿地親吻在了一起……
這還沒完,等從瀛洲島出來之後,冉煙濃失了身子,被眼尖的明蓁瞧出了端倪,長寧再一逼問,冉煙濃便什麼都招了,長寧險些厥過去,冉煙濃忙給她順氣兒,等氣順了,長寧才道:「那姦夫是誰?」
冉煙濃羞赧地垂眸,「娘,你別罵他,是我強.暴了他。」
「……」
長寧這麼知書達理的女人也忍不得險給了她一記耳光,但冉煙濃就說了,「我非他不嫁的,遲早、遲早的事兒。」
長寧就呆了,這麼大的事瞞不住冉秦,冉秦一聽完,便提着劍要找容恪單挑,要廢了他一雙腿。
結果鎩羽而歸。
冉秦愈發神色不悅,又不甘心自己竟勝不過一個毛頭小子,回來後冉煙濃大獻殷勤給他捏肩捶腿,求他順水推舟給容恪謀個差事,以他的本事,不用幾年就能出頭了。
冉秦心說也是,要是只論門第,實在目光狹隘,容允設計誆容恪的時候,他就知道他不是個東西了,賢王說話做事都慢半天,是個溫吞性子,容恪……說到底是女兒自己要用強,他頂多半推半就,女兒把人家給糟蹋了,不負責也不行。
但當然冉秦沒立即答應,只哼了幾聲,便向齊野說親事去了,齊野一聽,「這恐怕不妥吧,來求親的是容允,朕要將濃濃許給容恪……恐怕要失了留侯的心。」
冉秦揮手,「容桀不服也有我,左右都是他兒子,肥水不流外人田,何況濃濃確實喜歡這個容恪,陛下也知道他早幾年就有打虎的本事了,武藝不遜於臣,不如皇上開個金口,替老臣允了這樁婚事,至於容允世子,魏都自有名門淑媛,多得是身份才德高於我們家濃濃的貴女,皇上有心,再指一個給他便是。」
這話倒頗合齊野心意,便答應了。
擇日,給了容恪一個留守魏都的六品小官,先打磨着,另給他和冉煙濃賜了婚。
冉煙濃可喜歡了,約着容恪出來見面,他也是,整個人仿佛由冬入春,有了神采似的,熠熠生光。
兩人在望江樓用飯,結果容允埋伏已久,忽然跳將出來,帶着人要毆打容恪,被容恪一隻筷子都趴了,容允驚訝地望着,容恪淡淡道:「讓了你二十年,別以為我真打不過你。你一個人回陳留罷。」
冉煙濃都想替他補一句:我留在上京做女婿。忍不住哈哈大笑。
容允看着美貌嬌艷的冉煙濃,又看了眼容恪,呸了一聲,「姦夫淫.婦,祝你們百年好合。走了!」
冉煙濃扭頭,叉腰道:「我們的事,你告訴容允了?」
容恪垂着眼眸,斂唇道:「現在的魏都,恐怕沒有人不知道,我被冉二姑娘……用強了。」
她驚訝地環顧周遭,望江樓的每個客人都在盯着他們,等她視線一掃,他們便都各自若無其事地撇過頭去,胡亂地寒暄、談天說地。
冉煙濃用筷子往他的胸窩裏一戳,氣笑,「他們才不知道,要是容三公子不願意給我強,我才得不了手。」
彼此心照不宣就夠了。
但是,是她的勇敢和義無反顧,他們才有這一場轉機。不論是現實,還是夢裏,最終都免不了殊途同歸。
路怎麼走不重要,他們最後都終將會結為夫婦,恩愛一世。
……
「就這麼結束啊,有點草率。」冉煙濃咬了一顆蓮子,尖銳的小虎牙輕輕將他的指腹也啃了一截。
容恪縱容地看着她,溫和含笑。
冉煙濃臉紅地看了他一眼,然後縱身撲了上去,「恪哥哥。」
「我們像夢裏一樣好不好?你配合我一次。」
容恪就寵溺地攤開來手,一雙抓着一大朵荷葉攏過來,遮在船頭,碧水荷葉深處,只有兩個人,午時的日頭也不曬了,清涼得很,他笑吟吟地看着她,「夫人儘管欺負。」
船伏在水面上微微顛簸着,蓮子的清香怡人,冉煙濃輕輕一笑,低頭抱住了他的脖子,眼眸璀璨,「我會憐惜你的。請君歡饗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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