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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楊拓這個人,此刻林朔有了進一步的認知。
這個人,確實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本事。
這麼大的事情,在這個學者心裏揣着,在他正式開口之前,誰都看不出半點端倪。
眼下他開口了,把事兒這麼一說,桌上人都已經慌了,唯獨他還鎮定自若。
他看向其他人的眼神中,甚至有着一種淡淡的藐視,似是對這些人的心理素質,不太滿意。
他唯有投向林朔的目光,是真誠的,也是飽含信任的。
這不僅僅是因為林朔曾經在外興安嶺證明了一些事情,同時還因為,他覺得林朔跟自己是同類。
「援助方面有什麼說法?」林朔反問道。
「人是不會再進來了。物資沒問題,想要什麼儘管說,空投。」楊拓回答道。
「行,那就兵分三路。」林朔說道,「Anne小姐、魏行山、章進,你們三個跟你我進山,就剛才楊教授讓我們搞明白的三個問題,搜集必要的情報和生物樣本。
楊教授,你和狄蘭小姐作為科研人員留在這裏,這裏距離山區有一段距離,相對安全,可以作為後方基地和科研中心。儀器不夠的話讓他們送進來。你們要確保我們帶回來的樣本,能第一時間得到檢驗。
阿茹娜警官,你和柳青一起,組個車隊,往返於山區和這裏之間,運送我們進山人員所需要的物資,以及採集到的樣本。」
「我這邊沒問題。」楊拓點點頭。
「我們外蒙警方一定會全力配合。」阿茹娜也說道。
「我不同意這個人員分配方案。」狄蘭這時候說道,「我要進山。」
林朔眉頭微微一皺:「理由呢?」
「目前進山的人,都不是科研人員,樣本採集肯定不過關。」狄蘭說道,「所以要跟着去。」
「Anne小姐是美國哈弗大學生物學博士,樣本採集有她在就可以了。」魏行山說道。
「博士只是學位,不代表工作經歷。Anne小姐發表過幾篇論文?有什麼學術成果?她的實驗室在哪裏?有過類似生物事件的經驗嗎?」狄蘭看着魏行山,一連拋出了四個問題。
這四個問題就跟機關槍一樣,讓魏行山一陣啞口無言。
確實,Anne雖然學歷出眾,但畢業之後的事業選擇,卻不是科研工作。
把魏行山問住以後,狄蘭又看向了Anne,臉上微微一笑:「Anne小姐,我並不是針對你。我的意思是,人各有所長。你的能力我很尊重,但是在生物學領域,我有更大的把握。尤其是這個時候,我既然已經卷進來了,就不想再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。」
「老林。」楊拓這時候湊到林朔耳邊,輕聲說道,「就事論事,我覺得她說得沒錯。她的專業能力還是非常過硬的。」
「她調到前線了,你自己一個人忙得過來嗎?」林朔問道。
「只要儀器忙得過,我就忙得過來。」楊拓說道。
林朔點點頭,又看了Anne一眼,發現她臉上的神情很平靜,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。
「好吧。大家各自準備一下,明天開始行動。」林朔說道。
……
會議結束後,警官阿瑞娜,準備先回家一趟。
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,這位外蒙警官已經知道局面已經非常嚴峻了。
家人,這個時候不去見一面,可能這輩子都見不着了。
當然,她心目中的家人,不包括那個二十年前忽然失蹤,又在前兩天忽然出現的父親。
對於這個拋棄家庭的男人,她打心眼裏瞧不起。
也正是從小激勵自己不要成為他那樣的人,才讓她走上了目前這條職業道路。
這時候回家,她想見一見母親。
出人意料的是,就在她坐進自己的座駕,打算發動車子的時候,林朔卻攔在了她的車頭前。
「林先生,你有什麼事嗎?」阿茹娜問道。
「回家?」林朔問道。
「嗯。」
「是該回去一趟。」林朔點點頭,「阿茹娜警官,我很羨慕你,在這樣的時候,你可以去見見家人。」
「林先生的家人……」阿茹娜聽這意思不對,順口問道。
「都已經去世了。」林朔說完這句話,覺得有些不妥,沒怎麼咒自己親媽的,趕緊又補了一句,「還有一位失蹤了,至今下落不明。」
「對不起。」阿茹娜表達了自己的歉意,再看看林朔賴着不走的樣子,心裏有些奇怪。
但話說到這兒了,這個外蒙警官只能邀請道:「要不林先生去我家坐坐?我媽媽的手藝很不錯的。」
「叨擾了,叨擾了。」林朔嘴裏客氣着,手已經放到了副駕駛座位的把手上。
結果剛要開門,手背就被人摁住了。
這隻手比林朔的還大,是魏行山的手。
「回家啊?」這個一米九八的巨汗站在林朔身後,眼巴巴地問道。
林朔瞟了這個賊心不死的同伴一眼,嘴角抽了抽。
阿茹娜心裏很奇怪,平時交情沒到這份上,怎麼自己回趟家一個個都這麼關心?
而且瞧這意思,都想跟着自己回去,為什麼呢?
阿茹娜本就是豪爽的性子,想不明白就懶得想了,一扭頭:「都上車吧。」
「坐後面去。」魏行山輕聲嘀咕了一句。
林朔倒是給面子,挪了兩步,拉開了後座的車門。
魏行山如願以償拉開副駕駛的車門,沖阿茹娜笑了笑,露出一嘴白牙。
阿茹娜瞟了這個巨漢一眼:「你也坐後面去。」
「啊?」魏行山一腳剛剛踏上車廂,正要上來,被這一句給摁住了。
「你個子太大,會擋着後視鏡。」阿茹娜淡淡地說道。
……
越野車在草原上一路飛馳。
之前阿茹娜接機那趟,開車明顯是收着開,挺穩當。
這趟就不一樣了,也不知道是她歸心似箭,還是大事臨頭,心裏索性已經不在乎了,油門踩得就跟不要命一樣。
草原上雖然遠處看着挺平坦,但畢竟不是公路,按阿茹娜這個開法,車子顛得就跟過山車似的。
魏行山個子大,被顛得腦袋撞上車頂好幾次,發出「咚咚」的聲響。
這巨漢腦袋被撞得暈乎乎的,嘴裏還沒忘了捧人家:「嘿,這車開的,帶勁兒!」
林朔看着這個傻大個兒,恨不得不認識這個傢伙。
結果車子被阿茹娜開得太狠,半道上冒煙了。
魏行山伸着脖子一看儀錶盤,知道是水箱沒水了。
「我去吧。」魏行山自告奮勇。
「你知道這兒哪兒有水嗎?」阿茹娜說道,「你們倆在這兒等着吧,我很快回來。」
說完這句,這個女警官從後備箱裏拿出一個水桶,拎着走了。
車廂里還剩下林朔和魏行山兩個大老爺們,肯定是待不住了,兩人也下了車。
魏行山拿出一包煙,兩人一人點上一根,在這寒風凜冽的深秋草原上抽着。
「老林,你幹嘛跟着來?」魏行山看到阿瑞娜走遠,輕聲問了一句。
林朔沒回答,而是反問道:「都這個節骨眼了,你還想泡她?就算是想泡她,死皮賴臉地跟着人回家也不是個辦法啊,你不覺得尷尬嗎?」
「搞得你好像不尷尬似的。」魏行山反擊道,「行了老林,你這人我明白,從來不會做毫無意義的事情,我是一時好奇這才跟着的。說說吧,為什麼要去她家看看?」
「三個原因。」林朔淡淡說道,「第一,她不是普通的警察,身上有傳承,我要搞明白是什麼。
目前三支隊伍,進山的那支我親自帶,後方那支老楊我信得過。
但是中間這支運輸隊,柳青性子太軟,壓不住這個女警察。
一旦我帶着Anne和你進山,在後面的兩支隊伍里,她的實力是可以碾壓其他人的,她想做什麼,其他人根本無法制約她,而我又不夠了解她,這是很不好的局面。」
「那你跟着人家回趟家,就了解人家了?」魏行山反問道。
林朔道:「我們門裏人,一旦在同一樁買賣里對上了,那就是不死不休,而且為了避免對方後輩兒孫報仇,還要斬草除根,這就會禍及家人。
所以門裏人之間交往,最忌諱的東西之一,就是穿房過戶、妻兒不避。
我既然知道了你家什麼情況,那麼你全家老小的命,就捏在我手裏。做買賣的時候,你就沒資格跟我作對了。
所以,我不需要去了解她,我只要去她家坐一會兒就行了。」
「嚯,夠毒的啊!」魏行山感慨道。
「小心無大錯。」林朔淡淡說道。
「那第二個原因呢?」
「她身上,有一種味道我好像在哪兒聞到過。」林朔說道,「應該就在這兩三個月內,具體是哪兒我記不起來了,所以我要去求證一下。」
「你這記性可真差。」魏行山吐槽道。
「要是你每天都會見一千個人,那兩三個月後,你能準確地記住誰在什麼時候跟你見過面嗎?」林朔反問道。
「這怎麼可能,我又不是電腦。」
「我每天聞到的氣味,有上萬種。」林朔白了這個漢子一眼。
「嘿。」魏行山聽懂了,「那第三個原因呢。」
「警察局食堂里的飯菜,真是一言難盡。」林朔實話實說道,「我想換換胃口。」
「你終於有一條跟我想一塊兒去了!」魏行山笑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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